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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胜人生一场梦

风中的扣击声是两声,两声扣击中间隔着三息,两声响代表着有熟人上门拜访,中间隔着三息,代表着三人。不一会儿,三个人绕过壁照,便进了前院。

桂嫂在前面领着路,桂嫂是邬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下人,邬老夫人一切生活起居都是由桂嫂侍候。

桂嫂身后是本城曲签王怀中大人的夫人王孙氏,王孙氏身边是一位二十许左右的锦衣公子,正是她的儿子王公子王少章。

两人身后几步跟着一个黑袍壮汉,手脚粗大,太阳穴微微鼓起,两眼虽精光未露,但却沉稳如渊,一看便是好手,他虽然跟在身后,那距离却是恰到好处,正好将王夫人和王公子护在触手可及之地。

“王夫人,您可是稀客呀。”白牡丹从旗台上飘然而下,走上前道。

“老夫人相招我可不敢轻慢。”王夫人淡笑道。

“如此,就不打扰王夫人了,不过,如今镖局处于多事之秋,还得许王夫人给奴介绍一下这位兄弟是谁?”白牡丹冲着王夫人身后的黑袍壮汉一拱手,又问道,两眼微眯着,这位明显是江湖人士。这个时候出现在邬氏镖局,便不得不让人警惕了。

“吴中断头刀马力,见过白总镖头。”黑袍壮汉上前一抱拳,自报姓名,走的是江湖范儿。

“原来是马大侠,失敬失敬。”白牡丹再一拱手。

吴中断头刀马力,这是最近几年江湖崛起一位刀道高手,江湖刀榜排名第七,没想到如今居然出现在青苍,而且跟王家人有牵连。

“我带马大侠来见老夫人的。”边上,王夫人也淡淡的道。至于见老夫人干什么她自没必要解释,虽然在江湖人眼里,白牡丹算得上是一位传奇女子,但在王夫人这等世家夫人的眼里,白牡丹只是一位姨娘,她们的地位不对等,没有深谈的必要。

“那夫人请便。”白牡丹洒然抬了一下手。

即然是老夫人要见的客,她自然不好阻止,只是眯着眼看着三人由门房领着朝二门去,然后转身跳上棋台,背靠着棋杆,好戏开锣,各色人物纷纷登场。

一行人方进二院,一墙之隔的二院就传来阵阵人语声,少年人好奇心总是旺盛的,山德仔细倾听一会儿,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砸巴了一下嘴巴鬼头鬼脑的冲着老鬼问:“老鬼,你说桂嫂领王家人见老夫人做什么?”

老鬼迷蒙着眼,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好一会儿才咋巴嘴道:“大小姐大了,该嫁人喽。”

“哦。”山德大悟,原来是谈亲事,大小姐同王家王少章的事情青苍城的人也传了很久了。

“只是王家人的心思啊,大小姐要想进王家门,只怕要付出代价的。”老鬼又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王家什么心思?”山德好奇的问。

“傻小子咧,你问题太多了,勿听,勿看,勿言,劈柴,担水,走你的镖……”

老鬼再没回声,似乎这一会儿就睡沉了。

山德似有大悟又好似一头雾水的抓了抓脑袋,继续劈他的柴。

天色渐暗淡。镖局大门前的两盏大灯笼已经点亮。

邬桃花就是这时候走进镖局大门的,首先入耳的便是那带些杀伐之气的曲声。

曲是好曲,而记忆中琴更是好琴。

琴名万年,《古琴疏》中记载,神医张仲景进山采药,遇上能化人形的山中老猿,得到一根巨木,为万年之桐,张仲景用这巨木制了两把琴,一把名“古猿”,一把名“万年”。

前世这把“万年”琴就是白牡丹的珍藏。

绕过壁照,邬桃花就看到了白牡丹。

邬桃花眯了眯眼,记忆中初见这个女人时,这个女人风华绝代,如今见这个女人,已经不再年轻了,常年走镖生活使她的脸上染上了风霜,但也因为执掌镖局,她身上也有一般妇人所没有的爽毅和果决,再加上天生自带三分风流,自有一股逼人的风华。邬氏镖局的白姨娘在青苍城也是一个传奇。

只是这个人,邬桃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

前世邬氏镖局接到桃花令,可仅仅两天桃花令就失踪了,而随着桃花令一起失踪的便是镖局的大镖手宋七,这一人一物就象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宋七是邬氏镖局的人,这件事便被江湖人定性为镖氏镖局监守自盗,一众江湖人便联合起来朝邬氏镖局发难,最后白牡丹当众斩断镖旗,并以死谢罪给江湖给白帝城一个交待。

如此,邬氏镖局树倒了,但最后也保得邬桃花全身而退嫁进青苍王家。

直到这个时候,邬桃花才静下心来,去体味父母当年恩爱之情,去体味白牡丹这个人。

君为磐石,妾为蒲草,君待妾以情,妾还君以命。这是母亲临终前留下的语句,是邬桃花在父母遗物中找到的,纵是当年,青苍谣言纷纷,母亲其实从未怀疑过父亲。

而至于白牡丹……

世事变幻,一年后,镖局的老鬼出现在白帝城,于白帝城郊七里亭挑战白帝城,最后身死七里亭,而来收尸的却是已故的白牡丹。

其时白牡丹已白发如霜,是夜,大雪,白牡丹于摘星楼内刺杀白帝城二号人物楼千椅,失败后自尽而亡。于此同时,有人在她身上发现了楼花令,又是一番纷争,然而最后却证明这桃花令是假的。

江湖再传言,真正的桃花令或许还在邬氏人的手里。

于是已嫁入王家的邬桃花被逐出王家,寄生尼庵也未能脱身于这场江湖风雨。

前世白牡丹为什么死而复生,那真的桃花令又在哪里?个中扑朔迷离。

邬桃花看到了白牡丹,白牡丹自然也看到了邬桃花,两人对视一眼,却又错开,仿若未见,两人的关系实在有些紧张,不说话不是对抗,反而是为了避免直接冲突,这是她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

不过,这一回,邬桃花站定,却是远远的朝着白牡丹弯腰揖礼,不为别的,就为大雪夜,红衣白发刺杀楼千骑而死的那份壮烈。

琴音一顿,邬桃花的揖礼显然让白牡丹有些意外,只是再看过来,邬大小姐已经提着南山水和桂花糕慢步朝二门去。路过老鬼和山德身边时。

山德憨笑的点头,继续劈柴,老鬼还在梦中打着呼噜。

二门墙头槐树阴下,邬桃花看到墙头露出的一只鞋,鞋绑上绣着“春花”二字。如果她没料错的话,藏在这里的这位应该就是宋七,镖局的大镖手。

“唉……”

“唉……”

两声叹息,一声短叹出自邬桃花的嘴里,一声长叹出自白牡丹的喉底。

邬桃花叹气是因为前世,至于白牡丹为什么叹气邬桃花就不晓得了。

邬桃花跨进了镖局的大门,这一跨于她来说是前世今生的融合。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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