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此刻老宅的管家正穿过热闹大厅,急急走向后方的会客厅。
老一辈的义信成员们聊够了,年纪稍微大些的一部分上楼休息或者告辞离开,精力够的就出去和大厅那帮小年轻们搓麻打牌,管家推开会客厅大门的时候,里头一张方桌,两杯热茶,舒适的沙前只坐着两人,气氛安宁。
管家快步走到裴老爷子身侧,俯身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老爷子本就肃穆的表情一瞬变得更加严肃了,皱眉抬眼看了管家一眼,低斥出口:“这是在做什么?简直胡闹!”
裴老爷子表情看着很糟糕,管家故作镇定的态度下也掩藏着一丝焦虑,对面藤本妮诺斜眼睇了两人一眼,心底有了计量。
“不会是藤本千佳那个傻子又做了什么乱来的事吧?”她想了想,冷笑一声,“对了,我刚刚倒是看见霍城前脚刚上楼,她后脚就跟上去了,这是又恬着脸去纠缠人家去了?”
藤本妮诺开口,话语间满是不屑。
裴老爷子皱眉朝她望去一眼。
他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女性格张扬说话也非常难听,只是这一次不但被她说中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管家通报,说下头的人察觉有个雇佣的佣人有问题,审问之下觉对方竟然是混进来的山田组的人,再一查,他竟是奉命在今天的醒酒茶上动了手脚!
日本研制这类迷药本来就有些手段,特质的药剂恐怕国内千金难求,山田组会有这样的东西更加正常。
却是让裴老爷子气结的是,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居然是藤本千佳想出来的,下药的对象还是霍城,她居然打了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以为单凭这样就能得偿所愿,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下头的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不阻止她?!
裴老爷子常年不在义信都有所耳闻,霍城绝对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妥协的个性。
相反他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以往打了这种主意的人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
况且今晚还有那个姓安的女人在场。
之前在饭桌上裴老爷子就看出来了,霍城是真的无心和山田组联姻,恐怕他现在整个魂都已经被那个妖精一样女人勾去了。
藤本千佳这出事一闹,他十有*会恼羞成怒彻底和山田组撕破脸皮,这事还是出在裴家,到时无论是义信还是裴家都脱不了干系!
当真是蠢笨妇人想出来的蠢笨主意,说不定他们还计划事成之后当场曝光出去,到时就真是骑虎难下了!
裴老爷子脸色愈难看,回神的时候,眸光再次落在茶几上方才藤本妮诺刚刚带来的照片上。
藤本妮诺也是个精明的,看裴老爷子神色不渝,大致也猜到一定是藤本千佳又闯祸了。
不过具体生了什么她并不关心,只要她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就好。
想着,藤本妮诺勾唇笑起来。
“看来是我猜对了,一定是我那个姐姐又做了什么不省心的事。她总是这样,以前天天关在房间里想男人想傻了吧,脑子里除了嫁人估计什么都装不下了,可惜她也不看看目前的形势,人家男人就是不要她,拼命倒贴有用么?”
“霍城现在已经认准了那个女人,硬是贴上去只会弄巧成拙,真要拆散那两人,还要从女人身上下功夫才行~”
幽幽笑着,藤本妮诺眼底闪过一抹精亮的光:“老爷子,妮诺今天把话就撂这儿了,我对霍城没什么兴趣,对联姻就更没兴趣,但是我非常讨厌安浔那个女人,她打我的伤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这些照片我就交给老爷子了,但凭您处置,您放心,照片的来源有保证,绝对是真的,当然如果您觉得事情闹大了不好也可以私下处理,妮诺没有半点怨言。反正这些照片一出必定闹得天翻地覆,仇人过得不好了,我心里自然就舒服了~”
藤本妮诺一番话,毫不避忌自己的险恶的用心。
当然她也很聪明,知道自己的立场不足以搬出这份惊天动地的证据,所以想要借助老爷子的手来执行,借刀杀人的意味非常明显。
裴老爷子望着茶几上的照片,心中暗暗思量。
他当然看得出来藤本妮诺的小心思,也知道这套东西一旦面世必定引起轩然大波,而他现在考虑的,是是否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插上一脚。
义信如今根基日渐稳固,就算不与山田组联姻其实也能独自站稳脚跟,这是霍城有恃无恐的最根本原因。
只是义信毕竟是他的心血之一,当初他一力扶持霍乾上位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的。
裴家的生意,裴氏在明,义信在暗,他原本是打算两手都抓都得利,虽然如今黄土已经盖过了半身腰,老爷子也不见得有当年的野心,但是霍城一个小辈那样不把他当回事的态度,还是让自负的老人家心里十分不舒服。
今晚他的寿礼显然不是霍城亲手准备的。
他和义信那伙儿老家伙的态度,看来也丝毫没有入这位年轻气盛的当家人的眼。
霍城太傲,不如当年草根出生的霍乾能忍,也不懂得平衡多方利益,一心眼只盯着自己想要的,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这样的个性于义信绝对不是好事。
想着,裴老爷子心里慢慢有了决定。
当然事到如今他并不想动摇义信根基,也没有替换掉霍城的意思,但是给他上上一课却是不无不可。
让他最在意的事上吃一次亏,好好长个教训,也让他知道这个世上不是他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想要长久坐稳这个位子就不得不学会低头,教会他这个道理,也是他身为长辈应尽的责任了。
想到这里,裴老爷子脸上流露冷冷笑意,扬手他唤来管家,秘密吩咐了下去。
——
另一头,当藤本妮诺和裴老爷子暗中达成了某个阴暗协定的时候,老宅二楼,那间门窗紧闭的客房里,气氛正是一触即!
藤本千佳被一瞬压倒在那张温暖柔软大床上,四周清冽气息环绕上来的时候她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她身体不好,差一点又忍不住想要咳嗽,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抬眼,努力正视上高处那双俯看而下的青黑墨瞳。
他们离得那么近,那么的近…
恍然间,藤本千佳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盛夏的晚上。
那是她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做出那样任性大胆的事,那晚她心里很难受,偷偷溜出门去找霍城,结果在山里迷路,还差一点滚下山崖,千钧一的时候是霍城赶到救了她,他把她带去一个山洞,那里很黑很潮湿,在那里她鼓起全身勇气紧紧抱住他的腰,后来他也回抱了她…
所以还是她平时太胆小太懦弱了么,她的勇气只会偶尔爆,其余大多数时间她只会软弱的等待,才会把他等到了另一个女人怀里去…
是了,那个安浔她有什么,她不过是比她大胆比她不要脸,就抢走了她的阿城!
这一刻藤本千佳呼吸急促,痛苦间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
就像他们的上一次,就像他们的第一次,她需要的不过是更加大胆一点,只要她勇敢迈出第一步,今晚就会像上次一样美好,他不会拒绝她,他一定会接受她的!
“阿城…”
想到这里,藤本千佳情不自禁缓缓出声,那声调婉转,含着无尽的凄楚和柔情,她仰望着他,伸出微颤的掌心,用力扣紧他的臂弯。
俯身,手肘撑在身下姑娘两侧,霍城低头静静望着身那双明亮的眼。
他呼吸有些凌乱,心跳也是,脑海深处,那头疼的感觉似乎更甚了,他忍着,半点不想表现出来。
透过他的视线,他看到的,是被他半拢着的姑娘唇角轻轻柔柔的笑意,那是安浔。
那笑如暖阳,含着邀约一样,是她很久都未曾有过的样子。
她还是上来找他了,她愿意和他和好了?这样的认知和猜测让霍城浑身血液瞬间迸张!
他又紧张又高兴,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着,半晌他才伸出手,轻轻触上身下姑娘娇艳的脸庞,终于指尖传来一片温热触感,让他确定了这并不是梦境。
裹着幽深眸子的长睫轻扇了一下,掩去几分羞涩和急迫来,他压低声音,努力平缓着试探道:“安安…你不生气了?…”
话落他一直死死盯着她的眼,密切注视她任何一点表情,直到她勾起嘴角,轻轻点头:“嗯,我不生气了。”
随着那一句,巨大的欣喜瞬间涌上心头,那一刻霍城几乎高兴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掌心紧了又松开,往复许多次,他压抑下心底崩腾的情绪,认真又道:“那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好。”“安浔”即答,笑得那样温柔漂亮。
“是以后都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像是得到什么启示,霍城开口继续迫切追问,那样子看着就像是个委屈急切努力讨着再一份糖果的孩子,尊严脸面什么的这一刻全部丢掉了。
“安浔”还是微笑说好,就像是什么承诺此刻都能给他一样。
这一句听到耳朵里,很轻很轻的,霍城终于笑了,笑得那么真心实意,那么愉悦非常。
笑着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说了一句话,那一刻他高处俯看而下的眸子里颜色忽然变得很深很深,那不是很好的讯号,当然藤本千佳根本不知道。
他说真好,我本来以为是做梦的…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对不对?
“只是真的好像,我之前就做过和这一模一样的梦的…”
他开口喃喃,这样的话,很容易被当作情话听去,只会教人脸红心跳而已。
更别说藤本千佳,她本来就又紧张又害怕,一味应承着霍城的提问答到这里,无非是一味顺着他的心意担心假冒被识破了去。
最后突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笑容,在那笑意间藤本千佳根本被迷得晕头转向五迷三道,还能分辨得了什么?她只能感受到霍城的气息和她自己的心跳,那样沉沉交叠在一起,根本已经无暇再去顾及其他了!
藤本千佳并不知道霍城有病。
所以她也更不可能知道,对一个长期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患者,特别是在他情绪本就极其压抑在平静的表面下疯狂寻求突破口的时候,给他用上会产生幻觉的药剂,根本是火上浇油!
因为他的心底本来就已经隐藏了成千上百可能产生幻觉的契机。
此刻的他就像个漂亮的炸弹,幻视,幻听,还有完全脱离实际的妄想,每一个都绷在那条千钧一的弦上!
当然如果藤本千佳知道她可能仍旧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本就是个看似柔弱实则无比偏执的女人。
只是如果她见识过霍城病的样子,她或许就会犹豫,她是否有这个能力和这个命,来当他的突破口了…
他说我做过一模一样的梦。
话落,眼底暗色风起云涌。
他头很疼,似乎越来越疼了,细碎的,有什么嘈杂的声音隐隐在耳边喃语,他忍着不去注意,只死死盯着身下女孩娇艳的容颜。
他说,所以你答应,永远不再说你会不在的话。
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用力咬着牙!
藤本千佳不熟悉霍城和安浔之间的纠葛,她只当他要着情意绵绵的承诺。
藤本千佳心里又酸楚又难过,当然面上还必须故作温柔应着好,这一句话落霍城似乎终于满意了,他揉揉她的脸,眼底闪过一道愉悦的光。
“安安。”
他轻声叫她,顺势俯身搂了搂她。
他的手臂一瞬从她后背探下去的时候,指尖勾到裙子拉链,心底压抑的情绪这一刻终于涌上来,挑动着*烧灼开,昏沉间他想也没想,直接反手勾着那细小拉链往下一扯,直接将裙子拉链拉下了一半!
那难以置信的热情惊了藤本千佳一跳!她又激动又紧张,忍不住嘤咛出声。
那一声更加催生了*,气息浅浅相触之间,霍城偏头就像要吻上姑娘缠绕在黑下的雪白颈项,动作间他方才靠近,下一刻却是诡异的停了下来。
鼻息间环绕上的味道,不对。
那是女人身上的幽香,却不是安浔身上特有的味道,他记得的,因为方才上楼前他才刚刚闻到过,甚至犹记得那一刻心底荡起的波澜,而此刻身下姑娘的味道不仅不对,还隐隐让他有些不适。
霍城微微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