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方程头抬得更高。
“皇上年幼,根基未稳。方大学士门生故旧遍天下,在文臣中可谓一呼百应。先卫国公功勋卓著,无人能望其项背,陈大将军镇守北疆,陈氏一门在大周的地位,无人可比。……”
这都是事实,方程虽自诩清高,不屑以家世欺人,但拥有这样无与伦比的坚实靠山,任谁也不免沾沾自喜。
“可是,皇上不敢干的事,不见得我的乌云百骑也不敢。”
凌厉的目光猛然指向安澜,安澜无所谓一笑:“怎么,夫人不信?”
方程看着她,目光中除了仇视还有少许审视和疑虑。她当然信,不然也不会喊出那句“且慢”。
“那又怎样,京师重地,他们还敢公然袭击朝廷命官!”方程看向别处。
“公然是不敢,偷偷摸摸的杀个人放个火,那可不叫什么难事。”安澜说的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他们正规大梁军人该做的事。“您没去过北境,不知道那边的人大都无法无天,我乌云百骑更是其中魁首。我们名义上截杀马匪,实际上做的可不只这些,有需要的话,平民也杀过不少。当然为了防止外泄惹来麻烦,我们都不留活口。这些事我只和一个人说过。”看向方程,“夫人不想知道那个人的下场吗?”
“大不了被你灭口罢了。”方程轻蔑道,心里已开始翻江倒海。
“没有,我既然敢说,自然不怕他泄露。我只是让他有口说不出而已。”至于用的什么手段,您自己去想吧。
“你的命就在我手上,居然还敢威胁我!哼!”方程面色依旧不屑。
“威胁算不上,因为就算夫人知道了,说出去也没人肯信你罢了。所以我才放心的对你说。心里藏着东西没办法跟人分享这乐趣,怪憋闷的。嘻嘻。”安澜笑着,仿佛把这些都说出去,心里很舒坦。“我萧氏欠了方家一条命,你要拿我来抵,我没办法拒绝。不过要好心提醒夫人,我的那些兄弟可不是我这般明理,他们只认我这一个首领,我皇舅舅,魏源大将军都不是他们的主人。今日夫人略施小计进了这大理寺,可敢保证没有任何人看到,不会被任何人查出来?一个不小心泄露出去,皇上怜你丧子之痛不会深究,我皇舅舅为了大局也可能放过你,可我的一百个兄弟可不会管这些。夫人要好好掂量一下,要不要两家几百口人给我陪葬?”
“你敢!”方程瞪着眼睛,眼珠却闪动着,显然内心不似面上这般坚定。
“我当然不敢,可我都被夫人一杯毒酒送走了,身后事我哪还管得着?”安澜说着,无赖相十足。
“这是京城,不是天高皇帝远的北疆!”
“就算是京城,作奸犯科,偷盗杀人就没发生过吗?”安澜反问,答案当然是明显的。方程哑口无言。
“再说我父纪涵,没错,他对方家心存愧疚,不过这愧疚已经随着年月的消磨慢慢变淡。你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罪名未定之时要了我的命,你猜他还能忍你到几时?”
“我会怕他,那个负心贼!”方程叫着,声音尖锐,听的她带来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眉头,夫人失态了。
安澜耸耸肩:“您当然不怕,您无所畏惧死都不怕,怎会怕他,他可是您的手下败将。不过以他太傅的身份,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总还做得到吧。夫人这般凛然正气,卫国公定然奉公守法,不曾做过一点违法之事。这样看来,他也没机会陷害国公爷……”奉公守法是应该的,可谁还没做过点额外的事?
方程开始思量,此番行事,似乎真的有些莽撞,不说别的,光假传圣旨这一项就够她喝一壶了。还有煽动马军司对抗梁军,这外面也不知闹成什么样儿了……
大理寺外,一整条街动乱还在继续。拼杀声,惨叫声,刀枪碰撞声,与大理寺里面的肃静行成鲜明的对比。直到平阳府尹严重率领所有能召集到的人手赶过来,从街道两端和中间的一条小路冲过去,边冲边喊着:“速速住手,否则以叛军罪拿下!”此时,北大营统领郑秀也赶到,城内的步军司总算还没糊涂,动手之前,先派了几个人去城外报至郑秀处。郑秀一听就急了,忙带着两个营的兵马赶了来。和平阳府尹的人混合在一处,一边喊着“放下武器,束手待命”一边冲进去制止两方人马的混战。
周越一看来了劝架的,也忙喊着:“所有梁军速速住手,让大人们还咱们一个公道!速速住手,速速住手!”
高岸看打的差不多了,也放弃了攻势,一边刀剑在手防御者,一边命身边梁军住手。
北八营的几个队长看到大统领来了,也不敢再作乱,纷纷命令手下士兵住手,纷乱的场面慢慢平静下来,激战中的两军一边警惕的盯着对手,一边向自己人聚集的地方靠拢,慢慢靠向路边,等着上面的人的命令。
严重和郑秀大步走了过来,边走边呵斥:‘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还是大周的军队吗,乌合之众!’郑秀看到几个眼熟的,知道是北八营陈崇的人,看着几个站的靠前的队长,怒道:‘谁,谁让你们来的?’
几个队长互看几眼,均不出声。郑秀更怒:“来人,把这几个人关押起来,容后再审!”
几个队长乖乖的被人押着走了。周越却道:“且慢,话还没说清楚,人不能走!”
郑秀回头看去,见是梁人,先冷笑一声:“这位将军,我还没问你为何在我大周的都城聚兵闹事,你还想干涉我马军司内务不成!”
周越一听这话,这是要倒打一耙吗,身为使节,必是要脑筋灵活之人,周越看着敦厚,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当下便道:“我聚兵不假,却不曾动手。你可要先问清楚了,这第一箭是谁放出来的?”
郑秀一听,眼神一动,看向几个队长,见其中两人低下了头,顿时便明白了,挥挥手道:“带下去吧。”
严重见气氛不妙,上前道:“在下平阳府尹严重,这位将军,不论如何,这京城之中,聚集了这么多兵士总是不妥,不如先让大家回到使馆,清点伤亡,周梁一惯友好,何必伤了和气?”
周越道:“人走可以,必要带着我大梁公主一起走。我们公主无端被当成嫌犯关押,这么多天,你们找不出凶手,就要一直关着吗?我们不过是来接人,你们这队军士就对我们放箭威吓,你们大周就是这样对待友邦的吗?”
这个,若是周军先动了手,确实理亏。几个周军却叫着:“我们放箭不假,可我们的箭不过射在地上,你们的人就动手打人了!”
高岸却道:“你们射在地上,我哪知道是你们射艺不佳还是怎的?难道一定要等你们射到我身上,我们还不能反击了!”
严重低头一想:“你马军司本在城外北大营,为何进了城本府却不知?”
这也是郑秀的疑虑,不过当着梁人,他不好问罢了。
那几个还没走远的队长又被押了回来,在郑秀严厉的目光中,几人低头不语。
高岸想了想:“还不快说,你们以为包庇此人就算好汉吗?不调擅动是什么罪名,你们知道吗!轻者革除军籍,重则砍头!你们包庇别人,断头台上谁能救下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