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蜜意了一番,李靖行将爱妻搂在怀中,调整了一下坐姿,方才轻声道:“娘子,你晚上定然没休息好,刚才又哭了那么久,必定累了,不如将就一下,在我怀里睡一会儿吧。”
千柔微笑,虽然被他的体贴感动,却还是摇头道:“不用了,事情拉拉杂杂的,我没什么睡意。再说了,我若睡着了,你岂不寂寞?”
李靖行听了大笑,点头道:“很有道理,倒是我说错话了。”
他凝睇着爱妻的眉眼,手指怜惜抚过她如流波一般泛着温润光泽的青丝,调笑道:“这几天一直辜负了好时光,现在不睡也好,等晚上咱们好好亲近,重温鸳梦,如何?”
千柔呸了一下,娇声道:“你脸皮可真厚。”
李靖行唇边笑容微深,轻声道:“是挺厚的,但我知道,你就喜欢我脸皮厚,喜欢我缠着你。”他咬重“缠着”二字,调笑之意溢于言表。
千柔红着脸,斜睨他一眼,没有搭理。
李靖行凑近她,笑眯眯的道:“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心里,的确是喜欢的。”
千柔本不想答,见他一直追问,便嗔道:“你都知道了,还来问什么?”
李靖行更是笑个不住。
千柔仍旧不搭理,只是静静靠在他身上,任由他的体温笼罩着自己。
只是这样安静相对,心底却欢喜,仿佛有蓬勃的花朵轰然开放一般,柔软而芬芳。
李靖行笑了好一会儿,亦沉默下来,拥着佳人,享受着难得的静好时光。
一时车内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马蹄的得得声。
许久,他突然变了脸色,讪讪的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昨天我在赌桌上,输了很多银子,我……”他说到这里,声音转为惶急,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才答应了妻子,要护她一世安稳,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呢,却先多了一笔天大的债务。
如此败家不争气的自己,如何配得上这么美好的她?
千柔微笑,仰头看他汗都要急出来了,忙安抚道:“没事儿,那些字据,明岩都收着了,在我这儿呢。”说着,便将真实情况解释了一遍。
等说完了,见李靖行木着脸,忙软软的道:“虽然瞒着你,我的确有错,但我这么做,都是因为心里有你,若是旁人,我才懒得操心呢。夫君,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李靖行心中很吃惊,却很清楚妻子是为了自己好,如今又见她软语娇柔,心中温暖,面上却依旧没有紧绷着,皱着眉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我竟被你骗了。”
千柔伸手抚着他的眉眼,想要将他眉间的皱纹抚平,依旧软声道:“是我不好,我认错,你别板着脸,我瞧着心里不舒服。”
李靖行见她这样温顺可人,不由得撑不住,露出笑容道:“好了,念在你态度真诚的份上,原谅你了。”
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一吻她的手指,认真的道:“你我夫妻一体,你又对我爱得深沉,我知道,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只有感动,绝不会为这些跟你置气。”
千柔微微红了脸,如耳语一般道:“你懂就好。”
李靖行见她没有否认自己“爱得深沉”这句话,愣了一愣,露出孩子一样的雀跃喜色来,大笑道:“才嫁过来二十多天,如今你心里便全是我了。嗯,我竟想不起,当初你在洞房里扭着身子,不愿意跟我洞房时是什么模样了。”
千柔听他提及往事,不由得面上滚烫,抬手轻轻锤了他几下,别过脸道:“不理你了。”
李靖行见她又使小性子,忙打叠起满腹的温柔,在她耳边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又顶着千柔的白眼,趁机轻薄了一番才罢。
一路说说笑笑,直到进了城,两人才收敛了一些。
因千柔说了不回府,李靖行便下了命令,让车夫直接将车赶到月满楼。
这月满楼地方偏僻些,但甚是幽静,尤其有几个好厨师,能做不少特色菜肴,味道很不错。
如此,既能不受人打扰,又能让千柔一饱口福,自然算得是上佳的选择。
一行人进了酒楼的雅间,李靖行叫了茶点,让千柔坐着喝茶吃东西,自己则在明岩的陪伴下,出去找李明卿。
送走夫君后,千柔端了一杯茶慢慢抿着,陷入沉思中。
她在李靖行面前说得胸有成竹,但如今事到临头,却还是有些许的担忧。
毕竟,她即将要面对的人,是只有一面之缘,还位高权重的公爹。
她很清楚,旁的儿媳在公公面前,多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很少有例外的。
今天,她便要打破规矩,成为那个例外的。
趁着没有人打扰,好好理一下思绪,想好该怎么说,怎么面对,也算是极好的。
如此这般沉思了小半个时辰,李靖行已经将李明卿请了过来。
李明卿穿着官服,背着手走进来,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他今日其实不是闲人,但儿子、儿媳出言相请,很特殊,很让他好奇,自然得应承。
千柔见他们进来,从容起身,款款行了礼,微笑道:“见过公爹。”
之前一直有些担忧,如今人当真来了,她却不害怕了,心里无比的镇定。
李明卿虽极喜欢这个儿媳,但一则要维持当公公的威严,二则又是当着众人的面,便没有露出笑脸儿,只板着脸,“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又抬手将侍从、丫鬟挥退。
待房中安静下来,李明卿才看着千柔,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靖行说你要见我,说吧,为了什么?”
千柔听了,便知道李靖行并没有将内情说出来,心中很满意。
她微微眯了眼睛,也用清淡的语气道:“李府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李明卿始料不及,登时一口茶都喷了出来。
得知千柔要见他,他万分错愕,只以为千柔嫌弃李靖行,这才找上自己,想让自己为她出头。抑或者,他们遇上了什么难题,这才来求他帮忙。
他本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千柔出声告状,便站在她那边。一则,他很清楚自己儿子不成器,二则,却是因为千柔的事迹叫他感愧欣赏,对于这个儿媳,他既看重,又喜欢。
当然,这些他只放在心里,本打算一边喝茶一边听,悠闲又从容,等她哭诉完了,再开口帮她,才是长辈的风范。
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冒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话来。
千柔见李明卿剧咳起来,便不言语了,静静看着他,等他平静下来。
李靖行对于父亲,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见状也只站着,看着他咳,并没有上前来。
李明卿努力止咳,心中很不平静,又气儿媳“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恼儿子没有眼色。
好容易平静了,他也不摆姿态了,也不讲究长辈风范了,盯着千柔沉声问:“怎么回事?”
千柔镇定自若,将昨夜的种种娓娓道来,在说到那两人提前知晓田庄的布局,及李靖行外出的种种情况时,加重了语气。
其后,她含着泪水,声音中满是惶恐不安:“我与夫君正新婚,本打算高高兴兴在外面住几天,却遇上了这种事情。儿媳心里,实在怕极了,也恨极了。可以说,今生今世,只有昨晚,儿媳觉得最难捱。”
李明卿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他丝毫不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毕竟,千柔的人品摆在那里,连皇上都赞不绝口。
没想到,她竟然在昨夜,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他想到这里,看向千柔的目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温和悲悯。
他与天下父母一样,有护短的性子,总觉得自己的儿女是最好的。哪怕李靖行不成器,在他心里,一样有可取之处。
此刻得知她经历了那样的风雨,他震惊之余,也有些心疼,就像心疼自己的孩子被外人欺负了一般。
他失了片刻神,很快便掩饰下来,依旧板着脸道:“除了那两个人的证词之外,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千柔摇头:“没有。”
李明卿皱眉:“没有真凭实据,那你找我做什么?”
千柔从容道:“因为你是李家家主,我要找你作主。”
李靖行帮腔道:“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事情清楚得很,摆明了,谁最恨我娘子,就是谁干的。”
李明卿横了李靖行一眼,沉声道:“你别多嘴。”
——这是公公和儿媳的较量,容不得旁人打扰。
李靖行见他似乎很生气,登时不敢吱声了,却依旧站在千柔身边,不肯退开。
李明卿喝退儿子,便看着千柔,目光锐利、语气犀利的道:“你没证据就来找我,打的什么主意?我是李府的家主,莫非你觉得,单凭你一面之词,我就会站在你这边,为了你怀疑、惩戒家里的人?”
千柔不惧他的气势,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勾唇道:“我没那么想,我找你,是想让你出马,将事情查清楚。我反复想了很久,此事绝不可能没有李府人的手笔。虽然手段隐秘,但只要用心去查,自然能从蛛丝马迹中,将一切弄得水落石出。”
李明卿脸色很不好看:“你想让我出马?你可是我的晚辈,我凭什么听你指使?”千柔没有惧怕,也不歉疚,站得比先前更直了,郑重其事的道:“凭我觉得,公公为人公正,不会放任人欺辱我。”
李明卿嘿嘿一笑:“你竟然给我戴高帽子,不过,这帽子,我不太愿意接的。”
千柔闻言并不失望,再接再厉道:“这个理由公公不接受,那么,我只好换个身份,来跟李侯爷对话了。”
李明卿错愕:“换个身份?什么意思?”
千柔抿唇浅笑:“李侯爷似乎忘记了,我身上,还有一个佳禾县主的封号。虽然我不爱拿这个说事儿,但这是事实。”
李明卿一哂:“好吧,佳禾县主,你找老夫什么事?”
事情实在出乎意料,他虽然想在她面前保持威严,却还是忍不住带了一丝揶揄。
千柔仰着头,慢慢道:“我找李侯爷,是想让李侯爷查清此事,还我一个公道。我不是没有能力查,我是觉得,自己出手,必然会走漏风声。李侯爷却不一样,府里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你人脉广,又有手段,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就将事情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