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隐师兄只说了这三个字。”他定定地看着陈兰歆,“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僧也不明白。”
明净不明白,但陈兰歆却心知肚明。明隐是问她为何要骗他,说要陪他远走高飞,白头偕老;为何要诬陷他轻薄于他。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陈兰歆也觉得没有什么可对他隐瞒的了。
于是,她对着明净涩然一笑,说道:“那你就对他说,隔了一世,阿妤找到了阿元。人世轮回,一切皆是因果报应。”
她这番话,明净听得一头雾水:“公主,什么轮回啊?你说的这个阿元和阿妤跟明隐师兄有什么关系?”
陈兰歆说道:“你就这么跟他说,他会明白的。”
“那好吧。”见陈兰歆不肯再多说,明净也无法,又恭身行了一礼,“不管怎么样,多谢公主愿意回明隐师兄的话。小僧这就回去了。”说罢,他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明净师父。”陈兰歆忍不住叫了一声。
“公主,可还有话要小僧要带给明隐师兄?”明净回过身来。
陈兰歆默了默,问道:“明隐,他,他还好吧?”
明净一怔,然后说道:“不好。”
不知为何,陈兰歆心头猛然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她呆呆地望着明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公主,可还有话要问小僧?”明净问道。
陈兰歆木然摇了摇头。
“那小僧告退了。”明净又向殿外走去。
看着明净离去的背影,陈兰歆呆呆地坐着书案旁,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过得不好,这不正是她一直所求的吗?她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看到他有这一天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可是,那些字在眼前晃来晃去,好像一个都认不得了。
次日天刚亮,陈兰歆便离开行宫回京城。陈澈一直把她送到云松山的山脚下,看见车队走远了,他才回去。
昨晚一夜未眠。陈兰歆坐在车厢里,闭上眼,虽然还是睡不着,但想着养养神也好。于是,她人软软地靠在软垫,歇息着。
马蹄声“得儿,得儿”响起,一路向着京城而去。
一阵阵洪亮的钟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是云松寺的钟声。
陈兰歆将眼睛睁了开来。
“大典开始了。”碧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伤。
她一愣。这才想起,今日是明觉坐化之日。这钟声,应该是宣告大典开始了吧?想到那日看见明觉姐姐跪在地上磕头的模样,她心情又是一黯。
碧烟突然轻声抽泣起来。
“碧烟,怎么了?”她转过脸来,讶然地望着碧烟。
碧烟与明觉并不熟悉,她为何会如此?
“公主,你,你治奴婢的罪吧。”碧烟一下跪在了她面前,大哭起来。
“碧烟,你究竟怎么啦?”陈兰歆赶紧伸手去扶碧烟,“我为何要治你的罪?”
“公主,昨日听明净师父说了明隐师父的事情后,奴婢一直觉得心里不安,觉得,觉得自己对不起明隐师父。”碧烟泣声道。
听到这番话,陈兰歆的脸一下沉了下来。难怪碧烟让自己治她的罪,原来,她是在怪自己叫她做了那些害明隐的事。
她顿了顿,冷声说道:“碧烟,你也别太过自责了,天道轮回,一切皆是他的命。”
“可是……”碧烟抬起头,怯怯地看了陈兰歆一眼,“如果奴婢没有帮公主,明隐师父也不用死了。奴婢总觉得,自己这手上沾着明隐师父的血。”
“死?”陈兰歆面色大惊,“他怎么会死?他不是被恒远大师逐出寺了吗?”
“公主,你,你还不知道?”碧烟一愣。
“知道什么?”陈兰歆感觉事情与自己想的不一样了,忙问道,“明隐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烟哽咽着说道:“昨日明净师父来找公主后,奴婢送他出去的时候,从他口中得知,明隐师父成了新的圣比丘,今日将在大典上坐化?”
“什么?”陈兰歆的面色一下变得雪白,“要坐化的,不是明觉吗?”
“已经换人了。”碧烟流着眼泪说道,“听明净师父说,那天明觉师父的姐姐为了逼恒远大师和明觉师父,站在仙人崖顶,如果恒远大师不答应她带明觉师父走,她便要从仙人崖上跳下去。恒远大师怕她出事,但将明觉师父逐出了寺,随他姐姐一起离开。之后明隐师父求恒远大师让他成为圣比丘,他说,他在俗世没有亲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死……”说到这里,碧烟已是泣不成声。
他说,他没有亲人,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死吗?刚才的钟声,便是在召告他们要烧死他了?
不知不觉间,陈兰歆已是泪流满面。
她猛然站起身来,将身子探出车厢,大声叫道:“停下,调转车头,回云恩寺去!”
“公主,你要做什么?”马车颠簸,碧烟忙上前扶着陈兰歆。
“你说我要做什么?难道让我看着他被烧死吗?”陈兰歆大叫道,“我要回去救他!不是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的!我若是想让他死,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
看见陈兰歆如此,碧烟一愣,随即说道:“那好,我公主,奴婢帮你。你坐稳,奴婢这便送你回去!”说罢碧烟扶着陈兰歆坐回去,然后飞身出了车厢,夺过驭夫手里的缰绳,驾马调头,向着云松山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