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王家这样的新贵土鳖,唐绣根本瞧不上眼。
虽然她的阿翁郑贺只是个太仆寺少卿,她的郎君更是白身一个,唐绣依然不屑踏足王家这个三品骠骑将军的府邸。
原因很简单,郑家官阶不高,血统却高贵,是能‘傲王侯’的家族,又岂会在乎一个新晋寒门?
“王家没什么,但王家的儿媳却是唐家人。”
郑贺的妻子顾氏,亦是世家女,她悠悠叹了口气,“唉,六百年兰陵唐氏,曾经赫赫扬扬的‘诚义堂’,如今只剩下一个女儿,还沦落到低嫁寒门的地步,想想就让人心酸!”
几百年前,唐氏先祖以诚信和仁义闻名天下,兰陵唐氏的嫡支便以‘诚义堂’为堂号,创下了六百年兰陵唐氏。
唐氏?
王家的儿媳妇竟是唐家人?还是嫡支唯一的女儿?
唐绣脸色骤变,心里打起了鼓:怎么会?嫡支不是都断绝了吗?当年,乱军围困唐家坞堡,唐家家主眼见无法逃脱,干脆一把火烧了坞堡。
放火前,他担心妻子、儿女会被贱民折辱,亲手送一家人上了路。
当时唐绣和几个唐家旁支的女儿在坞堡的闺学读书,乱军围城,她们根本逃不出去。
唐绣年纪小,人也机灵,藏到了唐元贞的书房,亲眼看着癫狂的唐家家主亲手勒死了最心爱的女儿唐元贞。
随后,便是刺眼的火光。
幸好唐元贞的书房后是一片莲池,唐绣个头小,从书房的小窗爬了出去,正好跌入了莲池中。
再接着,乱军破城,还没来及劫掠财物、杀人放火,王鼐等几个大梁的将军率兵杀了过来。
再再然后,唐绣被人救了起来,询问来历后,被人送回了唐家。
那日经历太过惨烈,唐绣回家后便病了,足足养了好几年,直到出嫁前,才随家人一起跟着新朝迁都来到长安。
结亲郑氏,出嫁,怀孕生子,唐绣像个普通的世家女,循规蹈矩的生活着。
贺氏在权贵云集、世家林立的京城并不出挑,唐绣又是成亲不到三年的新嫁娘,平日里很少外出交际。
是以,唐绣根本不知道已然在京城小有名气的唐元贞。
听婆母提到了唐氏,唐绣脑海里又浮现出唐氏家主那狰狞的面孔、以及无边无际的大火。
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眼神也变得有些呆滞。
顾氏没现儿媳妇的异常,继续说道:“不过唐元贞也是可怜,唐家上下只剩下她一个,虽有几个忠仆护着,可奈何处于乱世之中……嫁与王氏,也绝非她的本愿!”
王家粗鄙,王家上不得台面,可王家有个最大的好处——手里有兵!
唐元贞就是靠着王家的兵权,保住了唐氏的财产。
啧啧,那可是唐家六百年的积蓄啊,说句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更不用说唐氏的藏书了,多少古籍,多少孤本,全都靠着王家才得以保全!
想到这些,顾氏倒是能理解唐元贞了。
什么?
唐元贞?
婆母说的是唐元贞?
五月天,暑气蒸腾,唐绣硬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再也没有心思去鄙视王家了,就连在福寿堂看到黑着脸、毫无礼数可言的万氏,她也没抱怨一句。
她脑中只回荡着一个名字:唐元贞!
不管王家如何暴,也不管万氏怎样失礼,前来的几个世家贵妇,还是忍到了洗儿的仪式。
乳母阿姜将唐宓交给稳婆,稳婆熟练的给小家伙洗澡,嘴里不住的说着吉祥话。
唐宓被灵泉滋养了三天,已然没了早产儿的虚弱,小模样也长开了,粉粉嫩嫩,眉眼如画,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唐宓正竖着耳朵听稳婆的吉利话,忽然感受到一股犀利的眼神。
嘶~,小家伙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