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学无聊的时候看过。
他似乎颇为惊讶,随即感叹似的说:“上个大学的人,真好”
我吐出口烟:“其实也算不上上过吧,高中就在外面混了,在学校里的时间不多,到大学里面后手里头的事情更是多了,麻烦也多了,身不由己,也就是去报个道,上过几天课而已,只是不想让别人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是个文盲,所以在外人面前都是说我上个大学。”
说这话时,我嘴角也扯出个自嘲般的笑容。
我原本便练就了身说谎不脸红的堪称影帝的本事,现如今这番话虽然不说掏心挖肺,但大抵也是心里的真实感受,所以看起来更真,连谭疯子都瞧不出半点端倪来。他惊讶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出这样的感慨,因为这样的氛围下说这样的话着实是有些古怪,但随即他可能是以为我其实也是个寂寞的人吧。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让他也颇有些感触,恨恨把烟蒂吐掉:“我不像你们这些人,有书读还来道上混,我在道上混,纯粹就是为口饭吃,不怕你笑话。我当初混黑道,就因为是看了恶战这部电影,我身手不比电影里的龙七差太多,他能混出头,我为什么不能混出头呢”
我说你现在不是混出头了
他呵呵两声,又掏出根烟。说:“等我什么时候能成为这云省地地下皇帝,我才算是混出来了。”
我也呵呵笑,没有嘲笑激怒他,只是问他:“那你老大张雷怎么办”
现在的谭疯子,仰望着天空夜色的姿态,有几分像我在县城里时。仰望着县城那些个大佬们的姿态,那时候我就想着什么时候成为县城大佬,把罗猛给拉下马便大功告成了。只是到后面才知道,即便人的欲望不是无穷无尽的,有时候也会因为身边的因素而逼迫得你不得不往前行。
谭疯子说:“雷哥是大枭雄,眼界不可能是仅仅在这个云省的。”
说完,他又偏头看我:“我很好奇,以你的本事,当初雷哥怎么会认你做老大”
我眼睛眯了眯:“可能是他早就想着等我把场面打开来,他就坐收这渔翁之利吧”
谭疯子注意到我眯眼的表情,“你很恨他”
我阴森笑笑:“你说呢”
他不再回答我,而是仿佛真把我当成知己般。又喃喃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讲感情的人,不然雷哥就算再有心机城府,也不可能突然间就把你所有的成果都给窍了。”
成果
光是这个不恰当地词汇,我便知道,谭疯子是真没读过书了。
不过他似乎也不在乎,继续自顾自般说着:“可是如今这个年代讲感情义气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像是恶战里的龙七,那个我视之为偶像的大枭,到头来也因为对个女人动情而死于非命。我几乎每天晚上都看遍恶战,除非是在女人的肚皮耕耘例外,看起来感触很多,但其中最有用的,差不多就是别讲真情,别讲义气了,要不然,结果真的只能像是电影里的龙七那样,就算是武功比他好,也同样逃不出那个结局。”
我说:“你就这么信找个理念”
他说:“看得多了。不信不行,我是从街头混混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身上这点功夫,也是骗个老头骗了八年才学会的,八年啊,把他当自己的父亲伺候。才让得他把这身本事传给我。他娘的,我他妈连我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没见过,也没感受过什么父爱,到头来却是给个老头尽孝了,而且因为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这辈子的功夫估摸着也就那样了。永远到不了你和雷哥的层次。”
我不得不承认,就这几句话,我就对谭疯子有几分刮目相看起来。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这点不假,但是谭疯子能够为学到功夫而八年如一日的伺候一个老头,这让我感觉到他想往上爬的心思比我当成还要炙热不少,我叹息两声,说:“你也说了,现在这个年代,武功再好也不是决定胜负关键的因素,得靠脑袋,靠谋略。还得靠那么几分运气。”
他似乎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么沉重却空洞的话题,视线重新投到还没有分出胜负的场中:“你那些弟兄的身手怎么都这么厉害都是你培养出来的”
“不是”我摇头说:“这些其实都不是我的人,我手底下没有多少直接的小弟,这些都是我兄弟的人,如果不是我这帮兄弟里面出现了张雷,我敢说现在南方甚至是整个国内的道上。都没有人敢对我黄戚有半点不敬,即便是你谭疯子,也同样没这个胆色。”
谭疯子转头深深看我,眼神里疯狂桀骜的神色,逐渐有了些微的质变。
大概,可能是他对我也有了些深入的了解。人啊,不真正的接触,光凭从别人嘴里了解到的消息,往往都不是最正确的。我不知道谭疯子现在心里头到底是怎样想的,但我却真对他没有什么杀心了,我觉得,把他这么个竭力想往上爬的人给扼杀了,似乎并不是件什么能积累功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