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天是沐休日,纪子期兑现了跟香菇的承诺后,来到了苏氏木匠铺。
苏武年前找到了一种成本便宜近一半的木头,又与各木匠工坊讲明了长期合作的规划,顺利将成本降了下来。
第一批一千两的成品已经上市半个月了。
纪子期这段时间忙着学院考试的事情,一直未与苏武碰过面。
今日她来除了看看销售的情况,还有就是想了解一下与唐氏及闵氏商行的合作谈得如何了。
木匠铺里很红火,不少人围着自行车看来看去,还有两个面生的伙计专门骑在自行车上面作示范。
不过一会功夫,就已经卖了三辆,都是全额付款。
苏武娘的嘴从自行车上市以来,就没合拢过。
不仅是跟客人耍嘴皮子耍得合不拢,更多的是笑得合不拢。
她这半个月来收银子收得手都软了。
看到纪子期,就像看到财神爷一样,客人也不管了,亲热地上前拉住纪子期的小手,“子期啊,你终于过来了!我们家阿武一直盼着你来呢!”
边说边拉着她往后院走,“阿武就在后面,苏婶亲自带你去!”
纪子期有些受不住苏婶这异常的热情,挣脱她的手,“苏婶,我又不是外人,我自己去找苏武哥!您先忙,客人还等着您呢!”
“不是外人,呵呵!确实,咱们都不是外人!”苏婶话中有话,脸上更是见牙不见眼,“那行吧,子期,你进去,和阿武慢慢聊!聊多久都行,苏婶待会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去打扰!”
那边传来客人的声音,“掌柜的,收钱啦!”
“来啦,来啦!”苏武娘边高声应道,边朝纪子期使了个眼色,满脸春风的朝着前堂走去。
纪子期打了个寒噤,心想,看苏武娘这表情,莫非是找到了第二春?苏武哥就快有个便宜阿爹了?
满面笑容的苏武娘边走边得意,傻小子,这么大个财神爷在眼前,也不晓得抓紧!既然你不会抓,老娘就帮你一把吧!
“苏武哥!”
苏武正在工坊里组装自行车。
听到纪子期的呼唤,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计,同新请来的师傅简单交待了几句,擦擦手走了出来。
沐浴在阳光下的纪子期,那张笑盈盈的脸格外动人。
苏武下意识避开眼,“子期,考完试了?成绩如何?”
纪子期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不少,“别提这事了,想来都糟心!还是说说自行车的问题吧!”
难得见面,苏武其实有心想了解多点她在学院里的情况,见她不愿详谈,便顺着她的意,转到了自行车上面。
“这初初一千辆自行车上市半个月以来,已卖掉了一半,比预计的情况好多了!
我已经加急订了一批约三千两的木材,预计过几天就可以开工了。”
说到生意,苏武的面上不自觉浮起了笑容,“关于唐氏与闵氏商行的代理问题,元宵后我去过两家商行找他们的掌柜。
很不巧,能做主的人,都回了外地老家,要到二月上旬才回来。
再大一些的主事,别人又不愿见我一小木匠铺老板。
刚好忙着自行车生产的事,我索性等那一千辆自行车生产出来,销售了几天后。
直接抬着自行车去了两家商行。
两位掌柜倒都是识货的,只不过一开口就谈要买断,甚至是独家!
我按照你说的,坚决只肯代销,而且必须按苏氏的价格销售!
两位掌柜做不了主,就上报了上头的管事。
前两天,上头的管事来找我谈过,还是想独家买断,甚至想将这自行车直接买断!
我不肯!那两位主事便回去了,说再商量看看!这两日会给个明确的答复!”
纪子期肯定地点点头,“苏武哥,做得好!”
得到赞扬的苏武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万分不愿打扰二人的苏武娘,面对亲自上门来的唐氏商行二当家,头脑晕脚步不稳地来到后院工坊处。
苏武见他娘面色有些异常,以为前堂生了什么事,忙迎上前去扶住他娘,担心问道:“娘,怎么啦?”
苏武娘顺势靠在自己儿子身上,抚着胸口,颤抖道:“阿武,有,有人找!”
“是谁?”苏武有些不高兴,到底是谁来找他,把他娘吓成这样子?
“唐,唐氏商行,二当家!”
苏武娘吐出这几个字后,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可为何总觉得不真实,有种在梦中的感觉呢?
上次唐氏商行管事找上门来,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可他儿子竟然两三句话,说什么代销是底限,把人家给拒绝了!
苏武娘是典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古代女子,除了儿子的婚事,其他的所有事,特别是对外的事,无论苏武怎么做怎么打算,苏武娘从来不多说一句!
虽然她心里一直没停止过打她的小九九。
可今天,亲自上门来的,竟是唐氏商行的二当家!
唐氏商行何等人家?全国四大商行之一。
光这天顺,就有一半的产业是唐氏的,这家木匠铺店所在的商业街,就是属于唐氏的。
听说他们这的房子,根本不是用来住人的,是用来装银子的!
那产业大到,银子多到,连官府都要顾忌三分!
二当家和许人也?就是唐氏商行大当家的嫡亲弟弟,唐氏商行的二把手。
平时里多少人捧着银子,想见二当家一面,与谈生意上的事。
二当家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什么事都来找二爷我?养那么多手下干什么?
可今天,这二当家的,竟亲自来到我儿这小小木匠铺,说要跟他谈生意?
天啦!
这以后得挣多少银子啊!
苏武娘正幻想着坐在金山银山中数银子数得手指疼的场面。
纪子期与苏武交换个眼神。
苏武了然,交自己还浑身软的娘交给纪子期。
“苏婶,来,我扶您去那边歇息一会!”
唐氏二当家也就是人称二爷的,唐大公子的二叔唐树,面孔生得与唐大公子有五六分相像,眼角微微上挑,斜眼睥来,暗生无数风流,又带着洞悉事世的闲散与不拘。
身材略清瘦一些,一身暗色锦袍并无过多花色,淡淡泛着柔光,做工精细,透露出低调中的奢华,带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贵气。
唐树其人做生意一把好手,眼光一流,不只是做生意,也包括看女人。
吴三多是假风流,唐树是真风流。
黄花闺女,青楼名妓,寡妇遗孀,只要看得上眼,看得对眼,不居什么身份地位,通通可以欢好恩爱一番!
他为人大方,对女人更大方!
因为如此,他爹当年便将当家的位置给了稳重的大儿子,也就是唐大公子的老爹。
唐树无所谓,反正钱多得几辈子也花不玩,何必要那个虚名?
像他这样挣挣银子,抱抱美女,多么地优哉游哉,洒脱自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纪子期在这里的关系,即使面对唐氏的二当家,会客厅里的苏武虽有些紧张,却不显怯场。
他抱拳作揖:“见过二当家,在下苏武!”
唐树见他举止稳当,比一些久经商场,却初次见他的老道商人,表现要得体许多。
心下有就些满意。
不错!年轻人,有潜力,值得提携!
“二当家请用茶!”
唐树端起手边的茶盏放到嘴边,象征性地抿了一下,放下后直接开门见山:“二爷我这次来,是关于自行车买断的事情!
你直接开个价,不拘多少,二爷我现场拍板!”
苏武不卑不亢:“回二爷的话,想必吕管事已将在下的要求传给了二爷。
这自行车只谈代销,而且必须按苏氏要求的价格售卖!
这是谈合作的先决条件!”
“合作?”唐树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可他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带着威压,“你一个小小的木匠铺,也敢说跟我唐氏商行谈合作二字?”
“二爷,生意无大小!一两银子也好,一万两银子也罢,在下认为只要是两家互订友好条约,都应该称为合作!”苏武虽被他的气势打压住,还是谨记纪子期的交待,坚决不让步。
唐树重哼一声,“小子,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若此番交易谈不成,只要我唐氏商行放出风声,根本无需大动干戈,自有人出面收拾你!
到时候你觉得你一小小的木匠铺,还会有活路吗?”
苏武苦笑道:“二爷,当初在下之所以选唐氏商行,而不是其它三大家,正是看中了唐氏商行身为商行领袖的胸怀!
唐氏向来对同行尊敬,对后辈提拔,对怀才不遇之士愿意伸出援手!
大下从未听说过以大欺小之事!
大当家二当家,为提高商人的地位亦从不余遗力!
且心怀天下黎民,每年赈灾扶贫所费银两不计其数!
又哪会将自行车这点小小利润看眼里?
若唐氏因此对在下不满,定不是因为在下不肯将自行车卖断的缘故,而是在下不识礼数所致!”
唐树听完,抬头朗声大笑起来。
只不同的是,这次带了实实在在的赞赏。
“小子不错,有胆子,又有脑子!”唐树一拍桌子,“行,就这么定了!这自行车的代销我唐氏接了!具体事项明日由老吕来跟你细谈!”
苏武全身松懈下来后,这才觉得背后衣衫湿透。
他恭敬作揖:“苏武恭送二爷!”
唐树走后,苏武抹抹额头的汗。
他刚才竟然敢跟唐氏的二当家说出那样的话?
坐在会客厅后房的纪子期已经听到了结果,对苏武刚才的表现表示了十二分的肯定与赞赏。
苏武嘿嘿傻笑起来,完全不见刚才凛然正气的样。
棋林学院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
在专门贴着成绩单的外墙上,已有艺射御三科的成绩单贴在了墙上。
众多围在那块墙边上的学子,主要是为了等礼术书三科的成绩,或者说重点是为了等术科的成绩。
毕竟这是一个专攻术数的学院,其他五科的成绩再好,也不及一门术科的成绩重要。
众人对艺射御三科的成绩在当天考试的时候,已经了然于心。
大部分兴趣缺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聊天。
不过还是有些好事者,无聊地在三张成绩单面前走来走去,想研究出一朵花出来。
还别说,真的让他看出朵花来了。
“大现!大现!”一位学子扯着嗓子大声叫道:“甲级甲班纪小雪:艺科丁,射科丙下,御科丁,三科都是倒数第一!”
“不是吧?谁是纪小雪?”
“出来让在伙见识一下?”
“这种成绩是如何进的棋林学院?”
听到响动的不少学子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有些上次在骑马场已经知道的,便开始同旁边人讲起当时御科考试的情形。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一刻钟,全棋林学院都知道甲级甲班出了个三科下下等倒数第一的纪小雪。
甲级甲班的同学深感丢脸。
吴三多也觉得有些丢脸,想起元宵节纪子期相助的情谊,又觉得不能任人如此当着他的面轻视纪子期,便同一个笑得最大声的别班小个子同学呛了起来:“于正,你留点口德吧!”
那个于正的小个子同学不乐意了,“吴三多,我说纪小雪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后同旁边一人挤眉弄眼,“莫非是你的情人?”
说完便同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吴三多有些怒了,“我与她同为甲级甲班,为她说句公道话怎么啦?”
所谓越辩越黑,于正不出声,只咧着嘴,暧昧看着他笑。
吴三多捋起袖子就要上去揍那个小个子于正。
于正立马缩到另一同学身边,“吴三多,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急个什么劲?”
唐大公子拦住正欲上前的吴三多,眉眼一扫,好似夹着严寒风霜而去,“于正,一个人成绩差没什么,可心胸不能差!
你作为于氏商行最有份量的子辈,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的不仅是你,是你整个于家!
我唐氏商行与人合作,一向最看中对方的人品和胸襟!”
唐大公子的话点到即止,于正却全身一个寒噤,立马收了声。
他家现在一大半的生意全靠着唐氏,若身为唐家下代当家的唐大公子,回去后跟他老爹说两句对于氏不利的话,那于氏就完了,他也完了!
于正立马白着脸对吴三多道歉:“刚才是我口下无德,吴三多你不要见怪!”
被对方道了歉的吴三多,却并不买唐大公子的账,“我说唐大公子,这里是学院,你摆什么下代当家的谱!”
唐大公子神色恢复清明,淡淡道:“有权不用,才是傻瓜!这世上哪里有净土?学院又如何?这里的明争暗斗跟外面有什么区别?”
吴三多叹口气,“唐宋,你说你这样活着累不累?”
唐大公子抬眼看向远处,没有回答,好似远方有什么吸引住了他一样。
累?谁知道累不累?可累不累有什么关系?这个担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背在了他的背上!
他背得起也好,背不起也罢,都得咬着牙背着独自前行,直到他倒下去的那一瞬。
“礼科的成绩出来了!”有同学大喊道。
仅管不是重要的科目,无聊透了的众人还是围了过去。
“咦?甲级甲班纪小雪的礼科成绩:甲上第一名!”
一个同学看完自己的成绩后,现了刚刚大家讨论的纪小雪的成绩。
“真的?在哪?我看看!”
“真的耶!”
“看来也不是完全无用的人嘛!”
“就说嘛,能进来棋林学院,总不至于一无是处!”
也有人闲闲泼凉水,“礼科成绩好有什么用?重要的是书科和术科!”
于是议论声又停了那么一小会。
有些同学想起刚刚于正的下场,便不再嘴上讨论,只在心里嘀咕了。
很快的,书科的成绩也出来了。
又有人像现了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甲级甲班纪小雪的书科成绩:甲上第一名!”
“不是吧?”
这下人群真沸腃起来了。
许多人在榜单上还未找到自己的名字,就纷纷往甲上区的名单里瞧!
果然,纪小雪的名字赦然在其中最上的位置!
书科在棋林学院的地位虽远不及术科,却比其他四科地位要高上许多。
学院里的学子,都是从小开始熟读就四书五经,大都也写得一手锦绣好文章。
能考到甲上第一名,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非平常人能做到之事!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也有些惊讶了!
那个小娘子竟然拿了书科的甲上第一?
没个十年苦读和上好的天份,是绝无可能的!
看来,他们有些低估了纪小雪!
正讨论着,万众期待的术科成绩单终于出炉了!
不少人跟着拿着成绩榜单的夫子身后,一路小跑过来!
这下几乎是全校甲级的学子都齐集了!
术科成绩单一贴上去,刚才围在榜单前的几人,一上来就直接从最下面往上,搜索纪小雪的名字。
然后,一个看得飞速的学子,有些不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提高的变异的声调从他的喉咙里溢出,说不出的别扭和怪异:“甲级甲班纪小雪的术科成绩:甲上,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