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从林城的最高点往下望去,整个城市在漫天的风雪中,散着朦胧迷离的美感,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影点缀其中,渐次连成一片灯红酒绿的海洋。
风有些大,吹乱两人的头,和风衣下摆,山顶的灯光有些暗,他逆着光而站,将他本就挺拔的身躯,映衬的愈高大伟岸,几乎遮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亮。
他的身高很高,必须低着头,才能在一片晦暗的灯影里,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那上面都是泪,从眼眶里汹涌的落下。
静默了半分钟,或者更久,耳边都是山顶的呼啸风声。
她那双清若泉水的双眸里,满满的都是无声的控诉。
当然,更多的还是失望,落寞和孤独。
他伸出垂在身侧双手,刚刚伸到半空中,在还没有碰触到她的时候,就被她退了两步,躲出了很远。
侧面的橘黄色光影,在她精致白皙的侧脸上,落下层层叠叠的漂亮光影,那头没烫没染过的头随着风乱舞,有几缕遮住眉眼,她在丝的缝隙里,看向对面白霜落满肩头的男人,突然笑了,笑的眉眼弯弯。
她说,“纪云深,你知道当初我在知道蒋英东和肖梦睡过以后,他是怎么哀求我原谅他的吗?他说他只不过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吗?”
她伸手抹掉脸上越擦越多的泪,却还是在笑,“我说当六月飘雪,河水倒流,海枯石烂,我就原谅他。”
“当然,你我之间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微微侧过身,面向城市的万家灯火,眼底的泪雾将眼前的一切氤氲的愈加模糊,“当时我会用那决绝又讨人厌的方式逼你离婚,是因为我觉得你的心里一直都有纪晗,而我不想插在你们十年的感情中间,像个迷失灵魂的玩偶,没了快乐,没了自尊,也没有了自己。”
“后来你说爱我,引诱着我,而我恰好也对转换身份心态的你我,有着再来一次或者重新开始的欲望,哪怕我知道那只能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更有可能只是一场飞蛾扑火,可我还是把那个在感情中,受过重创的甚至已经有些胆小自卑,又敏感的我给屏蔽了起来。”
“我告诉自己,这一次不管是错还是对,总归我用力的爱过一场,这就够了!”
她伸出手,将覆在眉眼上的几缕丝别在了她小巧圆润的耳后,声音和落雪一样飘又轻,“所以,我不后悔,纪云深。”
“我爸爸去世后留给我的遗产,和我之前在一号公馆赚的提成钱,已经足够我有勇气和底气离开你,这一次,你也不要再执着了!”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雪地里的影子,“总归我和纪晗都不是适合你的女人。”
他刚刚回到军政界,一切都要重新适应,虽然他从来都不屑家族带给他的光环和荣耀,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纪家的光环和荣耀,他将寸步难行。
当初会下海经商是为了晗儿,为了让她有足够的自信,也为了能够历练自己,可以强大到保护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现在从商海抽身是为了乔漫,他希望她能长长久久留在他的身边,即便他们中间隔着千山万水,重洋彼岸。
十年和一年,他现在竟然分不清这两个数字的重量。
也或许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数字的天平就失了衡。
“漫漫……”
男人低哑着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两个字刚刚消散在风中,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女孩轻笑着打断,“纪云深。”
所有的话都被封印在了口齿之间,男人眉目微微动了动,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关于东风和你去京城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们分手了,不想看见任何跟我有关的人事物,我会主动去跟他提,不会让你为难。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在部队里锻炼一下品质和毅力,那样对他彻底隔绝毒品有很大的帮助和好处!”
“我在上层圈的风评一直都很不好,抽烟喝酒打架纹身,早恋堕胎整容,反正所有形容女孩不干净不检点的词语,都被扣过我的身上,所以这次我也不差多一个自私,分手了还在想着如何消费和压榨前夫。”
她一鼓作气的说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某个城市灯火,温温软软的笑,“纪云深,看,那个是我们共同生活过将近一年的房子,现在远远的看过去,像是黑点一样那么小,我希望你和我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个小黑点,然后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然后能在某个午夜梦回的瞬间,想起这个人曾经拼尽全力的爱过我,那就够了!”
这次话落,她转过身朝他笑了笑,脸上已经看不出流泪的痕迹,“在别墅里的东西,我会尽快搬出去,离婚协议希望你尽快签好字,在你去京城之前,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证领了。”
“这里离别墅不远,我想走着回去,你回去的时候开车慢点,雪天路滑!”
他们互不相欠,包括感情,包括钱财。
再见,也许不过就是陌路相逢。
女孩刚刚走出两步,就被一道冲过来的黑影给凌空抱了起来,她怕高,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手环住了男人的脖颈,几秒过后,惊吓平息,她开始挣扎,“纪云深,你放我下来,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听不懂吗?如果我说的太隐晦了让你听不懂,我不介意……”
“我听懂了!”
男人背着光走,英俊精致的五官在晦暗的灯影里,愈加的深邃,完美的下颚线条,紧绷到性感,她别开脸,什么都不再看,剧烈的挣扎。
“听懂了就把我放下来,我们都干脆点,不好吗?”
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她,可他就是不想放手。
“纪云深,你放开我。”
女孩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无赖脸,几乎尖叫着说,“纪云深,你放开我,你听到了没有?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永远都不会再爱你了!”
“还剩下几天,陪我过完再走,嗯?”
大概还有个三四天的样子,她也订了那天的机票离开林城,既然都纠缠这么久了,好像真的不差这么几天了!
女孩没再挣扎,好像累了,也好像是觉得挣不挣扎都改变不了男人的决定,索性就乖乖的任他去了。
雪天的路很湿滑,有两次车胎急速打转,乔漫坐在副驾驶座上听着那声音都觉得胆战心惊,可男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利落的操控着方向盘,朝着蓝山别墅一路驶去。
到了别墅里,赵嫂就从厨房迎了出来,见两人一前一后疾步往楼上走,神色都不太对,便小声的询问了句,“先生,晚餐……”
赵嫂的话还没说完,纪云深就用着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搁着吧!”
“哎,好好!”
赵嫂摆好碗筷,解了围裙,连一秒钟都没多逗留,就钻回了房间。
乔漫趿拉着拖鞋,跑进房间就关了门落了锁,把高高大大的男人挡在了门板外面。
男人也没说什么,转身进了书房。
办公桌上有烟盒,他捞到手里,从里面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低头凑近按亮的打火机点燃,随后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声响了两下,对面就接了起来,“纪总。”
“嗯,联系媒体,把我和乔漫没有离婚的新闻散播出去。”
孙秘书似乎懵了两秒,才磕磕绊绊的回答,“好……好的,纪总。”
挂断电话,他转过身,看向落地窗外的别墅院落。
雪花从墨黑色的天幕上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地面上形成厚厚的积雪,高杆路灯浓重的橘黄色光影,将白雪打映的更加温柔起来。
风一过,吹起的雪沫,将这一幕幕点缀的更像是童话世界般,那么不真实起来。
……
乔漫像是酒精过了敏,浑身软,很痒,还很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在听到房门上有钥匙开锁孔的声音,几乎下意识的朝着墙壁上的英伦挂钟看过去,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的两点十三分。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就连呼吸好像都跟着压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