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露珠还没有从屋前的矮树上掉下去,依旧撑在树叶的一角,阳光斜射过来,闪闪着光。
文慧的妈妈就坐在屋前的一条长木凳上,那木凳大概有了客观的年纪,饱经沧桑,周身布满了划痕,文慧的妈妈见了我,朝我笑了笑,屁股挪到凳子的一边,用手弹了弹另一边的灰尘,又拍了拍,示意我过去坐下。
我坐下了,她脸望着远方,这里是山,远方也是山,连绵不绝地往前延伸,一望无际。
她说:
“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不习惯?”
我说没有。
她停了一停,又说:
“有一天我死了,他们要把我埋到对面的山顶去,从这里抬过去,要走很远的路,可是,我偏又喜欢那里,那里可以看得很远!”
她说这话时眼望着远方,声音忧郁低沉,不像是对我说的,大概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又说:
“只是那地方,太远了,太高了,慧子他们以后要去看我就难了,”
她还要说,我实在忍不住,剪断了她的话,我说:
“阿姨,您一定不会死的,”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这时候才看到,她额头上布满了皱纹的,虽然不深,却是密密麻麻的,一圈一圈的,如同树轮一般。
她说:
“啊呦,我差点忘了,你坐在我身边,大清早的,让你听到这些晦气的话,不好不好,”又说,“文慧还没有起来吧,她喜欢睡懒觉,就让她睡吧。”
我小声地“嗯”了一声,我起床的时候,文慧还在床上侧躺着,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深,其实我知道,她早已经醒了,她脸下的枕头上面有一个清晰的水晕,那水晕一点一点地扩散,我当然知道,那是眼泪。
“我没有碰她,她不应该哭的,”我想,“但或许正是因为我没有碰她,她才哭的。”
总之,不管昨晚生了什么,她都会哭的,因为她有哭泣的一千种理由。
我还在思索着,听她妈妈说:
“那么,你昨晚是睡在地上,还是睡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