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越下越大,我这时候才现,我们站在一条泥路上,路的两边全是山,不过在黑夜里,再大的山也不过是一片黑影,山里满是雨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然而也只有这“沙沙”声,别的却什么也没有——这地方似乎早已经被人遗弃了,只怕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人来,更何况这样的死一般寂静的雨夜。
路上只有两辆车,两束车灯光,和这广袤的黑夜比,这样的灯光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即使这里杀人放火抢劫强奸,说不定也会随着黑夜一起深埋。
路上挤了九个男人,两个女孩,两具尸体,上演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强哥走过来,一只手拽住了李伏龙的衣领,一只手拿着枪,顶住了李伏龙的额头说:
“你很有种,敢拽我的衣领,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李伏龙的身子本来没有站稳,被他一拽,更像一只小鸡,淋了雨的小鸡,拼命抖着身上的雨水,然而自从文秀来了以后,这家伙也是拼了,变得天不怕地不怕,纵然头上顶着抢,心里害怕,脸上却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纵然被强哥拽在手里,还是尽量昂着头说:
“崩,你崩!”
强哥作势要按扳机。
文慧看着我,眼里充满哀恳,我恨她,恨她的眼神,却无法抗拒她的眼神,我居然一把从强哥手里拉开李伏龙,让他的枪顶着我说:
“如果这里还要死人,就先从我开始吧,反正我刚才已经死过一回了,我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我咬着牙,身子簌簌着抖,故意把“我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抬高了音调,因为我怕雨声太大,文慧听不到。
文慧自然听到了,她低下头,这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喊:
“不可以杀他,不可以杀姐夫!”
这是文秀的声音:
“要死,也应该从他开始。”
文秀指着李伏龙。
这使我很感动,差点要掉下眼泪,差点忘了我的额头上还顶着枪眼。
强哥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放下了枪,一边说:
“你看,这个当姐的是个糊涂蛋,被小白脸蒙了眼睛,蒙了心,妹妹倒是头脑清晰。”
说着其他几个人一起笑起来,只有李伏龙正逼视着我,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逼视着我。
文秀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了,文慧扶着她,她慢慢地走向李伏龙,大家都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李伏龙更是全身抖,他似乎不怕刚才的枪眼,却怕文秀,不,与其说怕,更多的是担心,充满关切,充满无辜,刚才凶恶的狼变成了一头绵羊。
文秀到了李伏龙的身边,冲他淡淡的温柔地一笑,李伏龙见了这笑容,大概心里也酥了,整个人也醉了,忘记了一切,只低低地叫了声:
“文秀!”
文秀又是一笑,他几乎要站立不稳,他带着哭腔说:
“你知道我的心,你明白我的心,只要你知道就好,只要你明白就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顾,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