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说的极为直白,淡定凉薄。
奈何这话一出,却再度惹来颜墨白一记不深不浅的轻笑,则是片刻,他嗓音微挑,只道:“长公主突然要下嫁微臣,此等大事却浑然不与微臣商量便直接下达懿旨,可是太未将微臣放于眼里,全然当微臣乃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之人?再者,长公主懿旨所写彩礼之事,意图不明,无疑是狮子大开口,微臣心有疑惑与担忧,是以抗旨不遵,本要与长公主好生长谈一番,不料长公主一来,便各种奚落与不耐烦,长公主如此之举,便是来为微臣谈条件的态度?也是让微臣必得迎娶你的态度?”
“先不论态度如何,摄政王抗旨不遵,本是有违律令。”
颜墨白缓道:“先帝在世时,便也有意改改我大旭律令,是以,长公主若是不弃,今日你与微臣,再好生商议改改律令也可。”
这话一出,不待凤瑶反应,他已嗓音微挑,话锋一转,“长公主,大堂到了。”
凤瑶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抬眸一望,果然见得大堂已至。
却也正这时,颜墨白自然而然的松了她的手,足下微微加快,率先入了屋子,待的凤瑶按捺心神的举步跟去,则见颜墨白已是在不远处的竹椅上坐定,且已然对小厮吩咐完毕,随后,那双深邃悠然的瞳孔便朝凤瑶落来,随和温润的望着。
凤瑶淡扫他一眼,也未言话,仅是径直过去,在他身边的竹椅上坐了下来。
此际,去而复返的小厮已是端了两盏凉茶过来,附带着还在竹椅中间的矮桌上摆了两碟糕点,待得一切完毕,便躬身退出了大堂,并在外极是小心翼翼的合上了屋门。
一时,屋内气氛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平静清宁。
“这是今年微臣亲自摘取的新茶,长公主尝尝。”正这时,颜墨白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凤瑶下意识的垂眸将茶盏内的茶水扫了一眼,淡道:“本宫初来这摄政王府时,摄政王便已请过本宫喝你亲手所摘的茶了。”
“上次的茶叶与这次相比,品种不一,是以味道与香味也不一样,长公主可品品。”他依旧平和悠然的出了声。
凤瑶眼角一挑,目光径直朝他落来,“本宫今日来,并非是要与摄政王商议饮茶之事。”
他微微一笑,满面平和,那双深邃悠然的瞳孔朝凤瑶扫了几眼后,便开始坐端身子,修长的指尖也随意理了理墨发,勾唇缓道:“微臣知晓。只不过,品茶与聊事,自可同时进行。更何况,嫁娶之事,本为喜事,周遭气氛,也该稍稍缓和才是。”
凤瑶瞳孔微缩,淡漠观他。
他则端然而坐,温润望她,不再言话。
一时,二人无声对峙,待得片刻后,凤瑶终归是率先挪开目光,低沉而道:“有时与摄政王言话,倒是费力。”
“何来费力?”他慢条斯理的问。
凤瑶低沉而道:“摄政王满口圆滑,心思深厚,本宫与你言话,自也费劲儿。”
这话一出,眼见他神色微动,似要开口言话,凤瑶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蹙,先他一步继续道:“其余之言,多说也无益。而今本宫只问你,今日本宫的懿旨,你接还是不接?”
颜墨白并未耽搁,温润而道:“嫁娶之事,自可好生商量。只是长公主的懿旨,着实太过独断专行,于微臣不利。”
这话入耳,凤瑶并无诧异。
纵是今日在懿旨上她仅是随意写了几笔彩礼之事,也仅是随意提了几字‘安义之军’,这满身精明的颜墨白啊,自也是知晓她在算计什么。
只不过,她既能在懿旨上提及,自也不怕这颜墨白猜透她的心思,毕竟,堂堂监国公主下嫁,这颜墨白不破费点,不拿点彩礼之物出来,自也说不过去。
思绪至此,凤瑶满面清冷,淡漠而道:“摄政王也说嫁娶之事尚了商量,如此说来,摄政王对本宫下嫁于你之事,并无意见?”
他微微一笑,满面清风儒雅,勾唇而道:“长公主要择臣下嫁,既是如此看得起微臣,微臣,自也不能拆了长公主的台才是。只不过,有些事还是放于台面上明算账为好,毕竟,长公主与微臣皆是清楚,这场嫁娶之事,虽看似风光,实则不过是一个过场罢了,作戏而已,是以,微臣本也捞不到任何好处,且还得被长公主捆绑一起,倘若长公主再算计着微臣的六万兵马,微臣,岂不是要被长公主吃得骨头都不剩?”
凤瑶淡道:“本宫乃大旭监国公主,金枝玉叶,本宫要下嫁于你,难道摄政王不该拿出点诚意来?”
“不过是逢场作戏,长公主想要什么诚意?”
凤瑶神色一沉,嗓音也逐渐冷了半许,“便是逢场作戏,但本宫下嫁乃事实,本宫要你万两纹银,以及安义六万大军兵符为彩礼,理所应当。”
颜墨白眼角稍稍一挑,“长公主当真要狮子大开口?”
凤瑶冷到:“倘若本宫的确要如此呢?”这话一落,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威仪冷冽。
只奈何,颜墨白却分毫不惧,整个人儒雅如风,从容十足,并无半许的紧然与着急之意。
他也并未立即回话,那双深邃悠然的瞳孔,静静的将凤瑶锁着。
待得半晌后,他突然勾唇,朝凤瑶笑得平和儒然,随即薄唇一启,只道:“长公主若执意强人所难,微臣,便无法助长公主避过大盛的胁迫,迎长公主过门了。”
他这话,缓慢而又悠长,语气,也略微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调侃与傲娇。
凤瑶的面色再度抑制不住的沉了几许,落在他面上的目光,也因太过恼怒而森冷凉薄。
待得兀自沉默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而道:“今儿本宫的懿旨,无论摄政王是否愿意,你都得给本宫接了。”
他眼角微微一挑,叹息一声,“嫁娶之事,长公主岂能强人所难。”
凤瑶低沉而道:“与其说本宫强人所难,还不如说摄政王自己将自己推了进来。亦如上次摄政王差人送入宫中的画册,最后一页,便也是摄政王的画像,摄政王如此想要自荐,本宫自然应你之求。倘若,本宫赐婚的懿旨你抗拒不接,那安义的兵力,本宫自由法子全数瓦解,便是派兵压制不得,本宫,定也能以毒攻毁,无所不用其极。如此一来,既是本宫得不到那安义的兵力,摄政王你,也休想得到。”
颜墨白面上的笑容终归是幽幽的减却了几许。
那双落在凤瑶面上的瞳孔,也几不可察的深邃开来。
待得半晌后,他平缓幽远的问:“长公主当真要如此?”
凤瑶静静观他,“摄政王自也可再度拒绝本宫。”
颜墨白神色微动,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凤瑶面上挪开,幽远无波的道:“长公主历来对微臣咄咄逼人,肆意威胁,便是连嫁娶之事,都得威胁。长公主如此对待微臣,可是有些过了?这些日子以来,微臣对长公主,可是从无恶意。”
“虽无恶意,但本宫与摄政王,终归是立场不同,所秉持的利益不同。倘若,摄政王仅是寻常之人,如摄政王这般精明之人,本宫自也愿意与你相交为友,只可惜,摄政王乃我大旭权臣,时刻危及我大旭安危甚至我姑苏一族的皇权,如此,便是你对本宫并无恶意,立场不同,本宫,也不得不防你。”凤瑶默了片刻,低沉而道,低沉的语气,也略微卷了几许复杂。
颜墨白幽远而道:“长公主对大旭,倒是当真鞠躬尽瘁,甚至连婚嫁之事,都可建立在大旭利益之上。如此说来,长公主虽衷心于国,但对你自己而言,却是无情冷狠之人。”
凤瑶冷眼观他,并未言话。
他微微一笑,嗓音微挑,话锋也稍稍一转,“再者,长公主执意下嫁于微臣,倘若,微臣并非善类,待得长公主嫁于微臣之后,微臣突然变本加厉,肆意夺得大旭江山,如此,长公主又要如何收场?”
这话一落,他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略显认真。
凤瑶神色微动,低沉而道:“而今便是你不夺,大旭也在你手里。如此,你日后夺与不夺,有何分别?”
颜墨白瞳孔微缩,“嫁娶之事,无论长公主是觉逢场作戏也好,是禁锢威胁微臣的法子也罢,而今,微臣也只问长公主一句,长公主当真考虑好了,要下嫁于微臣?”
凤瑶目光朝他落来,厚重的望着,“本宫懿旨已下,何来有假。是以,本宫下嫁之事,摄政王究竟应还是不应?”
这话一出,颜墨白瞳孔中顿时有缕微光滑过,却也仅是片刻,他自然而然的挪开了目光,只道:“长公主执意下嫁,微臣何敢真正的抗旨不遵,只不过,今日长公主下达的懿旨,被微臣一位悲戚的姬妾夺了,懿旨也不知藏到了何处,是以,长公主若是要下嫁,许是得再写一道懿旨,甚至,在京都各地张贴告示,将这赐婚之事,昭告天下了。”
“安义那六万兵权……”凤瑶嗓音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