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与她身份悬殊至此,以后再不会有任何机会再见,但我却终究不曾料到,几年的光景过去之后,我终究,还是见到了她。
京都虽为富饶集聚之地,然而,却不适合我这等小乞丐谋生。
一月之后,我彻底放弃的离开了京都,天涯海角,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归处。
却是兜兜转转行至沙场边关,阴差阳错与一位受伤落单的军中副将偶遇,我见他躺在地上快要死了,便用树叶兜了些水淋在了他那干裂的唇瓣上。
我虽年纪不大,但世俗的折磨已是让我心智成熟。
我知晓他是个军.人,是以,我极力的想救他,我只是,想让他带我从军。
往日在青州之地,也见过有人将自己的年幼的孩子送去营地,说是从小练兵,日后说不准能有那个贵命当个将军。
我没想当将军,我只是,想活着,想报仇。
我一直给那副将喂水,甚至努力的在河旁抓鱼,而后烤来喂到他嘴边。
他目光深得不能再深,突然间,那干裂的薄唇一启,极其嘶哑阴沉的朝我问:“你不怕我?”
这是这两日来,他第一次对我说话。
我极是认真的朝他摇头,“不怕。”我都是几番经历过鬼门关的人了,我连鬼都不怕,又怎会怕他这个人。
他半信半疑,又朝我问:“知晓我是谁么,你就随意救我?万一我会杀了你呢?”
他性子并不好,脱口的话语也极其的暴躁,仿佛戾气极重。
我只是坚定的朝他道:“你若杀我,那也只能是我命运如此,怪不得谁人,但你若不杀我,那等你康复了,你便,带我入军吧!我知晓你是营子里的人,我想和你一起从军。”
他深眼将我凝着,终究没再言话。
我也不多说,继续将烤肉朝他凑近了几许。
半晌后,他终于愿意张嘴,开始咬着烤鱼吃,我心头也稍稍松了口气,只道是这人吃肉了,便也算是稍稍接受我这个人了。
后面几日,我一直悉心将他照顾,却是三日之后,他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手头上的人,从来都不是软弱之辈,你若要随我从军,那便,随我去杀人。”他说这话时,语气极其的阴狠无情,像只即将吃人的狮子。
我浑身骤然紧绷,心绪也骤然乱却。
我没料到,这人交代给我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我随他去杀人。普通之人若是参军,不都是该在校场练兵么,又如何一来便要去杀人?
我极其紧张,以为他是在玩笑,却是这话落下,他便从地上站了起来,这回也浑然不理我了,径直抬脚朝前行去。
我犹豫一番,终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却是行了整整一日的山路,我与他抵达了一处敌军的营地。
他先是埋伏在灌木里,一动不动。
我莫名的反应过来,觉得他是在等天黑,只因天黑才好行事。
果不其然,待天色终于沉下,他便开始从灌木中站了起来,开始行动了。
我浑身发颤的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走得极其的小心翼翼,他则偶尔扭头过来阴测测的扫我,鄙夷的丢来一句‘废物’。
这两字陡然钻入了心底,委屈得不能再委屈。
我是废物么?我才不是废物!
我努力的咬了咬牙,想要努力的朝他怼回去,奈何,我心底深处的所有恐惧也在层层的叫嚣,我不敢顶撞他,我也不敢在此时此际发出任何大点的声音,我怕,敌军发现我们,怕葬身在这里。
我强行的稳着情绪,一路跟随他往前,我以为他当真是要直接冲过去杀人,但却不曾料到,他突然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而后,竟是扔向了敌军的一座帐篷。
顷刻之际,他再度掏出随身的一个酒壶,扒开瓶塞便朝那稍稍着火的帐篷洒去,刹那,帐篷上顿时火光成片,雄雄燃烧。
“不好了!粮仓帐篷着火了!”
突然,一道道惊慌的嗓音突然响起,却也这时,有人也发觉了我们二人,陡然拎着长剑朝我们冲来。
我大吸几口气,纵是浑身颤抖如筛,却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是没有调头就跑。
我仅是抬头朝他望来,紧着嗓子问:“我拿什么来杀人?”
却是尾音未落,他已捉紧了我的胳膊,拎着我便朝远处灌木里跑去,极速的窜入深山之中。因着深山极大,追兵也忍不住四散开来搜查我们,则是不久,有几个敌军发现了我二人,当即举剑而来,他急忙起身迎战,以一敌四,出手极猛极狠,片刻便将那四名敌军打倒在地,而他自己也受伤不轻,整个人浑身是血,再度躺在了地上。
却是片刻,那倒地的敌军里突然有一人踉跄晃悠着身子坐了起来,稍稍举了手中的长剑,似要朝那人袭去,我目光猛颤,心快要提到嗓子眼,此际也顾不得多想,冲出便捡起一旁的长剑极其干脆的刺入了那敌军的脊背。
刹那,敌军闷哼一声,回头过来双目圆瞪着我,轰然倒下,死不瞑目。
我浑身大颤,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满身是血的人终是抬起头来,第一次朝我勾唇而笑,“若是躲过这一劫,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回营。”
这,便是我第一次杀人。
且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便极其的容易了。
偷袭敌营这一劫,我与他终究安然避过,则是翌日一早,我随他走出了深山,回到了山外另一边的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