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穿透竹排搭建的屋顶,将一缕缕光投进屋里。整座染坊所在腾起了一股喧嚣。各种声音仿佛在宣告,唐人们在南诏的新生活开始了。
草帘被人掀开,进来了几名穿着南诏服饰的妇人。见季英英已经睁开眼睛,为年长的妇人开门见山说道:“杨季氏,老身姓卓,分管染坊所有女子。主管大人分配给你的活汁是调制二百斤染料,材料都在配料间。你的脚伤好起来之前,拨给你一个仆妇使唤。你初来乍到,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阿金和我。”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壮硕妇人端着木盆走到了竹榻前,小声说道:“阿金服侍您梳洗。”
季英英点了点头:“卓嬷嬷,我收拾停当会请阿金背我去配料间。”
没有哭闹,这让卓嬷嬷无比满意:“我们不会苛待有手艺的匠人。平时一天两餐,听到鸣钟声自行去领食。主管大人特意叮嘱我,你今天必须调好二百斤染料才能用饭。”
“多谢嬷嬷提醒。”季英英目送着卓嬷嬷离开,接过阿金拧来的帕子擦了手脸,整理好就让她背着自己出了门。
带着穿透力的阳光照在忙碌的染坊里,季英英好奇地打量着。从阿金嘴里,她大致了解到这只是收容唐人染工的其中一间。大概有五六百人。前两天抵达的匠工按户分得屋舍,登记了名册。又因各人的工种不同分成了制料、配料、印染、漂洗等几类,大部份唐人都成了匠工。不懂得印染的人被分去做漂洗这样的粗活或者给匠工们当小工。
配料间用石料和木料搭建,宽敞干净。里面隔成了数间宽敞的隔间。季英英进去时,嗅到了浓浓的染料味道。
阿金将她放在椅子上,很老实地站在一旁。
新制的栎木,异常宽大,用碱水洗得洁白。季英英摸了摸面前的木桌,看着别的隔间已经有人在配制了。她的肚子不争气地骨碌了几声。昨晚王宫夜宴,她连杯水都没捞着。季英英吩咐阿金:“去问问配料间的大人,需要我配制什么染料。”
阿金低声应了,去了尽头一间单独隔开的房间。隔了一会儿,阿金匆匆跑了回来,惶恐地告诉季英英:“大人说有青有黄,非青非黄。草木含悲之色。奴婢听不明白。”
季英英一笑,这是听了晟丰泽的话想要为难自己吗?她吩咐阿金:“领一百斤蓝碇,二十斤干槐米,三十斤栌叶,五十斤藤黄。再找几个做粗活的小工。”
不多时材料送来。小工却没有来。阿金又跑了一趟,回来为难地告诉季英英:“大人说请您自己动手。”
那我还要不要我的胳膊了?季英英慢吞吞地说道:“难为你一趟趟地跑,再去最后一次吧。告诉大人,这是配料间,不是制料房。”
“是!”阿金倒也才实,又去了一趟。
房间里走出三四个男子,为的五十多岁,满脸怒意地冲到季英英面前:“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不过是掳来的奴隶,居然还敢讨要小工做活!”
“干槐米上锅蒸煮一刻钟。加栌叶煮半个时辰,捣为泥,水中滤尽杂质。藤黄以水百斤煮沸,滤过杂质。蓝锭二十斤一缸,水七分。先入槐米栌叶汁,搅一刻钟,藤黄水分成五份加入搅拌。最后能得五缸染料。计二百斤配料。”季英英拿起一块蓝碇,边说边写在了光洁的桌上,写完抬起头来,“大人找小工去做吧。我今天的活计做完了。”
“放肆!”管理配料间的大人气得直吹胡须,指着季英英道,“究竟是你做事还是我做事?”
“我只管配料,没说过要让我亲手做染料。这里是制料房还是配料间?莫不是我走错了地方?”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本想讨好白王为难季英英,却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恼怒起来:“不听吩咐,拉出去打五鞭!”
如果不是上头一再严令不能把人打坏了,他才不会只赏这个大胆顶撞自己的女人五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