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酒的效果很好。第二天醒来,季英英扶着桌子踩在地上。她试着松开手,走了一步。脚踝有点酸,已经能够承力。既然慢慢走没问题,还是离开这里吧。
她一步步慢慢走到门口。投入屋子的灿烂阳光突然蒙上了阴影,阔腿裤与尖角的靴子映入了眼帘。她没有抬头,轻声说道:“我可以回染坊了。”
一瞬间,晟丰泽后悔不该用药酒给她揉伤。一刻不想多停留在他身边的态度让他隐隐难受起来。
听不到回答,就当他同意了。原本晟丰泽也说过,伤好以后就送她回染坊去。“谢谢你……昨天踹了赵修缘一脚。”季英英迈出门槛,躬身一福,从他身边走过。
宫中只有南诏女子的服侍,她换了一条彩色的百褶裙,裙摆在阳光下像绽放的鲜花,又像一片彩云,轻飘飘地从他眼里掠过。
“你都没有抬头,怎么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我?”晟丰泽缓缓开口问道。
季英英停了下来。
晟丰泽走到了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企盼:“你能感觉到是我对吗?你熟悉我的气息,你相信我……因为信我,所以恨我没能保护你的家人。在你心里,你一直觉得我可以保护你,我可以保护你的家人!英英,其实你对我……”
“王爷穿的裤子是上等的锦料,用的是鹦哥蓝复染六次才得的黛青。阳光下似青,背阳处如墨。王爷穿的靴子上用暗色的线绣着活灵活现的狮子。”
好不容易说出口的话被她轻易掐断。仿佛一盆凉水迎头浇了下来,晟丰泽身上冒出了冷洌的气息。
季英英又是一福,慢慢走下台阶。
臂弯里仿佛还承受着她的轻盈,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像一株藤无力地攀着树。掌心还留着握着她脚踝的感觉。幼幼细细的脚,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松开手,马上就窜了回去。
呼吸在瞬间变得急促,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晟丰泽还没想清楚自己究竟想怎样时,脚已经迈下了台阶,双臂极自然地抄抱起季英英:“现在不适合走远路,白费了本王的药酒。”
低头瞥了她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掩住了她的眼神。心像被羽毛拂过,生出丝丝酸涩。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晟丰泽有些恍惚。直到看到了山脚下河边的染坊,他才陡然现,已经到了。
看守染坊大门的士兵见到他,纷纷弯腰行礼。
晟丰泽下了马,小心地抱她下来:“回去吧。”
季英英又是一福,慢慢走进染坊。听到消息的胥吏和卓嬷嬷迎了出来,阿金上前扶住了她。
“人完好无损地交给你们了。她擅长染丝配色。人尽其用,方不辜负国主的期望。”晟丰泽一本正经地训斥管理染坊的胥吏。目光从卓嬷嬷脸上扫过,彩色的裙摆闪了闪,从视线中消失无踪。
“王爷放心。这里每一个匠工都是宝贵的财富。下官会小心照看。”胥吏简直不敢直视晟丰泽的脸。夺鞭踹人,连句话都不说,他都吓得给跪了。事后背着人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恨自己笨。怎么就看不出卓嬷嬷对杨季氏的维护之意呢?卓嬷嬷是白涯宫里出来的。她维护杨季氏,自然是王爷的意思。这哪里是惹怒王爷要责罚的女人,他娘的就是尊菩萨,得供起来。
听到马蹄响,胥吏小心地抬起头,晟丰泽已经走远了。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直起了腰。看到卓嬷嬷仍在目送白王殿下,他堆起了满脸的笑:“嬷嬷,杨季氏既然手艺了得。是不是给她安排好一点的房间,让她单独配染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