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是护住亲人一世平安,不让父兄嫂侄惨死,也不要姑姑骄傲一世含恨而终,更不想让母亲风烛残年、侄儿年纪小小飘泊天涯。宇文初既然不能让她称心如意,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和他相斗,说不定照旧如同昨夜一样,是个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自己赔进去的结局,不如敬而远之。
“你怕他?”傅丛慢条斯理地端起茶轻啜一口,目光沉沉地想了许久,再问:“把你和他之间的事儿说给我听听。”
她和宇文初之间的事吗?明珠有些失神,从今生说起,就当从玉皇阁那一夜开始,若从前世说起,纠葛就少得多。宇文初这个人怎么说呢,之前和之后的留给她的印象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从前的他就像是水墨画里的一抹淡淡的影子,虽然人在画中,却未能给她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此生的他却像是民间画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她看过之后就再也忘不掉,刻得又深又重。
如果父亲和姑姑是想为她谋求一门安稳可以护得住她的婚姻,他大概是符合要求的——按他的说法,他不喜欢江珊珊,却仍然能在婚后善待江珊珊,所以他即便是不喜欢她,也不至于会和宇文佑一样的百般折辱于她。但他并不是她要的那个结婚对象。
明珠看一眼傅丛,冷静地道:“不瞒父亲,女儿自从亲手毁了与临安王的亲事之后就立下重誓,要再嫁,那便必须要嫁个有用的。我们家虽然富贵已极,却要防着月盈则亏,我若嫁个不能给家里带来好处,反倒要算计我们家的人,那又何必去嫁!”
傅丛一针见血:“你是说,宇文初就是这样的人?”
明珠反问:“难道他不是吗?父亲您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难道就不能看出他是个什么人?何况他是有婚约的,为了这居心叵测之人和长兴侯府交恶,值得吗?”
傅丛沉默下来,将枯瘦的手指十分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书案一会儿,淡淡道:“你先起来吧。”
明珠站起身来,屏声静气地站在一旁静等,良久,傅丛才低声道:“你回去吧。”
这样就算了吗?还没说这事儿究竟要怎么打算呢,是同意她的看法,觉得宇文初不行呢,还是不同意她的看法?明珠忙道:“爹爹还有什么话要教诲女儿的吗?”
傅丛将她的小聪明看得明明白白的:“倒是真有话要和你说。我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也不在乎别人如何说我,我此生唯信‘实用’二字而已。我不需要你有多纯良,这个世道纵然是有好人的,但懂得谋略进退、善用手腕计策的人总是要比别人过得好许多,你只要能守住本心,我便希望你越聪明越厉害越有手腕才好,如此我和你母亲才能放心。可你若是有勇无谋,我倒是希望你笨拙不知事的好,也免得自作聪明,学人谋算不成反倒把自己赔进去。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自作聪明、自作自受之人。如此,你可明白为父方才为何要责打于你了?”
明珠心悦诚服地给傅丛行了大礼:“父亲的教诲字字珠玑,女儿一定铭记于心。下次,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