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大哭的明珠了,而且是这样伤心委屈的明珠,在他印象里,明珠从来都只是没心没肺的,高兴了就大笑,不高兴就脾气,就算是哭,也只是做戏为难他的成分居多,再难过也可以吃很多,睡很多,从来不亏待她自己。
可是今天她却当着他的面哭得这样伤心。
这样的情绪也许积累很久了吧?
应该是从她离京寻书之后,再到她回到京城,两个人分离了一年多,彼此都有了改变,需要重新适应重新磨合,却因为他太忙而忽略了很多东西,没有关注到她的需要和担心,也没有及时和她谈心交流。所以她越来越难过,越来越不肯依赖他,从一个好吃懒做热爱享受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勤奋好学、兢兢业业的女子。
她从前爱睡懒觉,基本不能早起,又有起床气,谁要是打扰她睡觉,都得挨一顿臭骂,可是她现在每天五更准时起床,读书健身理事带孩子外出交际,还不忘弄弄茶艺提高乐技陶冶情操,她把他的摄政王府打理得非常好,还把京中那些功勋宗室的后院安抚得妥妥的,善堂、医学院,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大观那边的民众中,她的名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
娇滴滴的她为了他,怀着米粒儿,心甘情愿跟着江州子走了上万里路,跋山涉水,几次遭遇危机,险些丢了性命,她从来没有一句抱怨,自己生下了米粒儿,再把米粒儿平安带回家。她把两个孩子教养得那么好,对着他永远都只有笑脸,每天一碗养生汤,把他的肠胃养得妥妥帖帖,他这么忙,却没有什么病,离不开她的精心照顾。
分明是最心疼兄长的,却没有和他提过傅明昭一个字,不过就是怕他为难。她从来没有觉得他想登上帝位一展宏图的想法是大逆不道,她义无反顾地支持着他,理解他,就算是天下人都觉得他不对,她大概也会张开双臂接纳他。
就像是从前她爱着宇文佑之时,哪怕就是宇文佑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她也还是义无反顾,拼尽全力地照顾他,喜爱他,保护他,重情重义如她,世上没几个。
她和他说过她所谓的前世,那样惨烈的经历,他能得到她的信任爱重有多么不容易,可是他却犯了这样的错误。只是差一点,她大概就会弃了他,他做他孤独的帝王,她当她称职的皇后,然后他们之间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
终于有一天,他和她开始互相猜疑,互相动手,同归于尽——就算是活下来的那个也未必赢了,心死了的人,怎么也不能算是活着吧?就算是成就了宏图霸业,没有那个人与他并肩指点江山,也不过是一片苍茫。
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娶到手,好不容易得到她的爱重,却因为漫不经心而断送了两个人之间这种难得的情分。高处不胜寒,最难是相知,最不容易是相守,他最爱的就是她身上这种难得的品质,此刻他却在扼杀她这份热情天真和执着。
宇文初陡然打了个冷噤,用力抱住明珠:“对不起。”
明珠一不做二不休,大声哭道:“只是说对不起就有用的话,拿大理寺来干嘛的?你伤了我的心,必须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