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很有分寸,政令颁发之前,哪怕是尹洙这样的亲密友人,也不能泄露半分内容,这是原则。
“如此甚好,好生期许。”尹洙连连点,满心期盼。
范仲淹悠悠道:“至于再往后的举措,可能需要暂缓,李元昊派了使臣来东京和谈,此为朝廷重中之重,其他事宜,难免暂缓。”
“党项之事早些了结也好,免得人心惶惶,朝野难安。”
尹洙说者无心,但韩琦听者有意,脸色不禁微变。作为好水川大败的主将,西夏之事,难免耿耿于怀。
“师鲁经略京西,成绩斐然,也是满朝皆知。”
范仲淹见状,赶忙岔开话题道:“尤其是那块‘小月东边走,此物一出天下安’的祥瑞,实乃妙笔。”
尹洙连忙摆手:“范公莫要取笑我。”
“怎么?并非出自师鲁之手,莫不是李公…?”
“此事说来话长。”
尹洙叹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此事既不是李公,也不是我的手笔,而是一个少年郎的主意。”
“哦?”几位革新重臣皆感惊诧好奇。
“若非这个少年,弥勒教的图谶谣言可能就成功了……”尹洙略微沉吟,将来龙去脉仔细道来。
尔后补充一句:“此事我已上奏官家,诸位都是至交好友,便直言相告。”
“一个少年郎,观察入微,凭借些许流言,勘破弥勒教的不轨之举,有趣!”韩琦连连点头,神情有些古怪。
尹洙道:“远不止如此,弥勒教在潼关征流民为兵往南阳,也是此子率先发现,就连那安民救灾章程……”
韩琦疑惑道:“那个章程应该是李公捉刀代笔吧?”
“稚圭误会了,那东西不见得出自李公之手。”
“听师鲁言下之意,莫非捉刀之人是那少年郎?”一直沉默少言的杜衍突然开口,一语中的。
“虽无实证,但我猜测极有可能,拿到章程之后,便是此子前来详解,督促执行的。”
尹洙面色兴奋,赞誉道:“尤其是其中卫生防疫一道,此子甚有见地,营中整洁,完全不似数万灾民聚集之地。
且自始至终不曾爆发疫病,不曾致死一人,大宋立朝以来,恐怕还未有过此等情形吧?”
杜衍捋了捋胡须,悠悠道:“如此说来,此子功劳不小,可是…最终怎是沈家子得了封赏,此子…若非师鲁说起,我等一无所知。”
“诸位切莫误会,胡乱猜测。”
尹洙遗憾道:“此事我也颇为不解,当时曾明确提出为其请功,并举荐其入太学读书。
以其天资,假以时日,必可成栋梁之才,革新干将。却不曾想,此子竟婉言谢绝了。”
“为何?”
尹洙摇了摇头,惘然道:“说不上来,此子似乎有意对我敬而远之,两月之前便离开陕州,随沈家姐弟到了东京。
今日我与李公前后脚入城,沈家小子前去迎接,无意间听他提了一嘴,说此子在上土桥附近开了一家食肆。”
杜衍皱眉道:“宁居市井,操持商贾贱业,却不受封赏,不入太学读书求学,这…不是胡闹吗?”
“等等,上土桥,少年郎…”
范仲淹低声道:“先前在政事堂,王都知似乎也提到这么一说……”
“是了。”
韩琦整理思绪,淡淡道:“解了东京大雪,百姓饥寒,薪炭暴涨之忧的煤炉、火炕二物,皆是出自上土桥一个少年之手。”
“那少年叫什么?”尹洙顿时眉头一动。
韩琦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我让开封府查了下,少年名叫杨浩,两个多月前自京兆府华阴县迁来东京,家中……”
尹洙抢先道:“家中有婶娘、堂妹二人,并黄狗一条。”
“没错!”
“那就对了,杨浩杨三郎,就是此子。”
PS:尹洙、字师鲁,世称河南先生;韩琦,字稚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