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甫登门,郎君逾墙走。
古有石壕吏,今日跋扈相。
穷凶皆极恶,唯恐避不急。
杨记食府的事传开之后,这几句不知从何而来的打油诗立即传遍东京街头巷尾,很快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范仲淹、韩琦、尹洙进店用餐,逼的恰在店中的华阴县男,宣德郎杨浩翻墙逃走,避而不见。
东京最新鲜,最“有趣”的笑话就这么出炉了。
也成为“君子之党”不得人心的重要证据。
“欲行伊霍之事的逆臣,谁敢与他们来往?”
“是啊,华阴县男可是希夷先生的‘弟子’,自然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没准扶摇子他老人家早就叮嘱过杨小郎君,对那些人敬而远之。”
……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说辞甚嚣尘上,杨浩这个毫无关联的局外人,一下子成了推波助澜的催化剂。
范仲淹、韩琦等人彻底被推到了一个尴尬境地,如同瘟神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再持续下去,大有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可能。
颜面尽失!
如此情势下,范仲淹与韩琦哪里还有颜面继续待在东京?纷纷上疏,请求外调。
垂拱殿里,赵祯看着面前的几分奏疏,有些发愣。
始料未及!
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的局面,有些太过突然,全然出乎意料。
石介那封书信本就出现的很突然,不是没有伪造的可能。
但身为皇帝,涉及谋反的事情,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是原则,不能因任何人而改变。
伊霍之事!
应该不至于,赵祯不敢说自己绝对识人明辨,但大体不会看走眼。
范仲淹、韩琦不是那样的人,至少现在不是,他们的忠诚正直都能看得见。
可也只能说现在不是,人是会变的,尤其是权力越来越大的时候。
王莽谦恭未篡时!
古训说的一点不错,没有一开始便飞扬跋扈的权臣,野心都是被权力滋长起来的,欲望足以抹杀所谓的忠诚。
身为皇帝,必须警惕。
当然了,事实层面上,赵祯内心更愿意相信,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污蔑,是故意陷害革新大臣。
可是那又怎样?
没有证据,无法证明石介的清白。
而且正如夏竦所言,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能不能信又是又会是。
身为皇帝,考量事情的依据从来不是真相,而是利益。
皇位稳固,是皇帝首要,也是至高至重的利益。
赵祯本就开始有所动摇,这一遭他越发看到了反对的力量何其强大,让他不得不重视,认真思考接下来的局面。
新政还能继续吗?
大宋的积弊确实存在,范仲淹等人也确实有心有力革除弊政,富国强兵。
可是……
眼下这个局势,新政恐怕难以继续,否则恐怕就要动摇国本了。
放弃?
赵祯有些不甘,也不忍辜负了一帮心怀赤诚的老臣。
就在官家危难之际,这几份奏疏摆在了御案上,那几句打油诗也传入了垂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