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音其实只是在和龚妈妈商量之后,和林老太说了两件事。
一是平日林三老爷虽然爱和陶氏吵,却从来没有动过手,轻重他还是有的。陶氏子嗣不易,好容易有了身孕,他更不会动手。怎地那日什么事都碰在一处了,实在太过蹊跷。还有林三老爷这事儿这么久了,家里却什么风声都不知道,可见刁奴们实在太过分。要是别的奴仆跟着学,怕是对林家的名声有碍。
二是说自己什么都不懂,早前写过信给陶家报喜的,过些日子陶家肯定会派人上门来送东西探望陶氏,到时候必然会私下问她因由,她该怎么办?总得有个交代。
林老太思量再三,就说,会给陶氏一个交代,同时也该正正家风了。至于陶家,林老太爷会亲自写信去解释。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林三老爷真是交友不慎,被外头的坏人和刁奴们给带坏了,他心里也内疚。林谨音她们不该说的就别说了,要是给陶家知道,林三老爷没脸见岳家,林谨音自己也没脸,还让林谨音该劝的也劝劝陶氏。
林老太爷和林老太爱面子,怕人因此看低了林氏家风,林谨音何尝又不爱?陶家晓得了能闹到什么地步?也不能让林三老爷和陶氏和离吧?所以她一早打定的主意就是不和陶家说真相,故意扮作懵懂样,以尊重询问林老太的意见为陶氏讨公道。
这事儿若是与黄姨娘有关呢,保叫黄姨娘立刻现形;与黄姨娘无关呢,也是对黄姨娘和相关人等有力的警告。且,这个恶人由即将出阁的她去做,比林谨容这个还要留在家里好几年的人来做更合适。
知晓来龙去脉,林谨容瞬间收了那分重生后隐隐存在的超然感。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换了此刻的她去做,也不可能比林谨音做得更好。所以,永远不要轻易低估了一个人。
林谨音看到林谨容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一笑:“等下你送点东西去安抚黄姨娘。你快快长大,以后就要靠你了。”
待到陶氏昏睡过去,林谨容依言命荔枝拣了两盒糕点并一碗鸡汤,自去看望安抚黄姨娘。还未到得黄姨娘的门外,就听得黄姨娘房里的粗使婆子从一旁走来,大声同她问好:“四姑娘怎地有空过来?”
一个看门望风的,黄姨娘到了这地步,仍有死忠,不可低估。林谨容微笑道:“太太醒来,听说姨娘受了委屈,让我来看看姨娘。”
话音未落,就见林亦之红着眼眶从里头走出来,虚虚朝她拱了拱手:“四妹妹。”然后吸着鼻子自去了。
原来适才是林亦之在里面与黄姨娘说悄悄话。看林亦之这模样,林谨容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脸上仍堆满了笑,热情地道:“姨娘,你好些了么?”
“给四姑娘添麻烦了。”黄姨娘歪歪斜斜地由枣儿扶着从床上挣起身来:“我没事,我没事,太太好些了么?“
“太太醒过一回,吩咐我来看看姨娘,接着又睡过去了。”林谨容命荔枝把吃食交给枣儿:“姨娘受委屈了,这是三姐姐让我带来给姨娘补身子的。有什么难处,可以来和我们说。”
“谢太太恩典,三姑娘、四姑娘体恤人。”黄姨娘自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来,又表了一回忠心和清白,大骂那飞红恶毒不知廉耻,又叹息陶氏不幸,三老爷糊涂。
林谨容等她骂够了,方缓缓道:“姨娘不必骂了,她已然得了该有的惩处。姨娘刚出来,还不知道吧?我说给你听听,让你也解解气。老太太命人打了她一顿,坏了她容貌,毒哑了嗓子,剥了衣裳,卖到远处去了。她也是太自不量力,不过尘土一样的存在,别人轻轻一口气就吹得无影无踪,却没有自知之明,她是咎由自取,却害苦了我们一家人。”
黄姨娘目光闪烁,好一歇才轻轻道:“自作孽不可活,她是活该!奴有自知之明,以后还要靠着太太、姑娘们帮衬一下五少爷。”
林谨容微微一笑:“自家骨肉,姨娘不必多言。五哥有出息,太太和我们这些做妹妹的脸上也有光彩。我只是怕五哥误听了旁人的话与我们生分呢,我们就是再想帮他,也要他领情的。”
黄姨娘一怔,眯了眯眼:“四姑娘这是怎么说?谁和五少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和奴说,奴一定……”
林谨容淡笑着起身,打断她的话:“没有什么,我只是担忧。姨娘你歇着,我不打扰你了。”言毕施施然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