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赤得飞快,转眼剥了林谨音出嫁这一日。这日是个大晴天,
不但晴空万里,还暖如春日。
一大早林谨容就起了身,与陶氏一道看林谨音梳妆,也是最后陪陪林谨音的意思。先始还好,母女几人有说有笑,林谨音先叮嘱陶氏要照顾好自个儿,凡事多想开一些,又叮嘱林谨容要照顾好母弟,让林慎之听陶氏和林谨容的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见她一哭,陶氏和林慎之也少不得跟着哭,林谨容经历过两遭,又知林谨音去了走过好日子的,并不是很伤心,少不得劝道:,“这又不是多远,随时想看就能看到的,姐姐去了是享福,不要哭。”
女儿能嫁去哥哥家里,不用担心婆婆会恶,夫君不成器,对陶氏来说多少是个安慰,可想到女儿做了人家的媳妇,就不再是娘捧在手心里疼的人了,哪有从前那么自在?想见就能见?想疼就能疼?于是又抹着眼泪道:,“你不懂得做娘的心情。哪怕就是知道她是去享福的呢,我也舍不得她离开我,所以我要哭。”
林谨容不由笑了:“毕您就哭吧。最好眼睛哭肿了,等会儿不好意思见人,再引着姐姐一起哭,哭得大表哥见了都要到处找姐姐的眼睛到底在哪里。”话音未落,就被林谨音扔梳子去砸:,“臭丫头!”
陶氏也被她给引笑了,啐道:,“你这丫头!冷心冷肠的。你姐姐要出门,你不哭,还在这里笑我们。”
林谨容小声道:,“大喜的事儿,干什么要哭?日后你们一回想起我这句话就得笑,岂不是比哭更好?”
“是是,姑娘太太们笑口常开。”龚妈妈从外头进来,劝道:,“老太太和族里的太太、奶奶们全都过来看三姑娘了,太太快快收了泪。”
陶氏好面子,忍住了,亲手给林谨音净面匀粉,整整衣衫饰,欣慰之余又忍不住心酸。
只听门口一阵脚步声响起,呼啦啦进来一大群妇人,口里说着吉祥话又赞林谨音美丽,又恭喜陶氏,吵成一片。林谨容被挤得远远的,眼见是插不进去了,索性专心招呼几今年龄和她相仿,甚至更小一点的族妹。
这些人多数家里的情形不是很好,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束手束脚的很是拘束不自在。林谨容当年不觉得,此刻却清晰地记得自己在落魄时走到哪里都觉得被人无形中冷落轻视的那种感觉,于是让荔枝拿了糖果糕点亲切地招待她们。
慢慢儿地大家熟悉了,说话也就随便起来,就有人大胆地扯着林谨容的衣袖问她衣料在哪里买的胭脂和粉是自己做还是外面买,林谨容一一耐心回答不提,遂就有人热情地邀她去做客。林谨容很少得到这种邀请,心情很好,便都欢喜地应了众人见她不拿架子,也很欢喜。
正在说笑间,一身新衣的林五牵着林八进来,扯了扯林谨容的袖子,朝她挤眼睛,小声道:,“姑母来了。”
林谨容回头,就见林玉珍和陆二太太宋氏、陆云等几个陆家的女眷相携进来陆云进门就冲着她灿烂一笑。林谨容见躲不开,只好和几个族妹告罪,过去行礼招呼。
林玉珍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林谨容:,“病都好啦?”
宋氏在一旁和气地笑:,“阿容,自听说你病了后你姑母一直记挂着你的身子,早前登车时就念叨着不知今日能否见着你你的身子可好了。”
她这话听着是带些调侃的好听话,在林玉珍听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分明是讽刺林谨容不愿嫁陆缄,气得都病了。可又找不到可驳的,便板着脸不说话。
林谨容将二人的眼神表情悉数看在眼里,淡淡一笑,落落大方地道:,“多谢姑母挂怀,侄女儿早就好啦。只因姐姐要出阁,家里事多,所以不能登门拜谢姑母前番探病之情。”这是客气话,她和陆缄正在议亲,怎可能登门拜谢?但确实是实实在在地堵了宋氏的口。
林玉珍的心情便好了许多:“一家人,客气那么多作甚?我们去看看你姐姐,你继续招呼好你的小姐妹们。”又语重心长地教导林谨容:,“你的性子太闷了点,和姐妹们多说说话,开朗一点也是好的。”
林谨容一笑,低头让过。
陆云左右张望,低声道:,“怎么不见二舅母和六姐七姐?”
明知故问,林谨容只作不曾听见。林五倒是接上了话头:,“二婶娘病了,六妹七妹要伺候她,也不知吃饭时会不会出来。”
陆云便背着林家族里的女孩子们,极小声地道:,“不是我说她们,这也太小气,太不懂事了些。好歹姐妹一场,日后天各一方,难得见面,怎么也该来送送三姐姐的。”
若是从前,林谨容一定觉得她真是太好了,最是公平正义不过,可此刻林谨容却连搭理她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微微一笑就算揭过。林五本能地想跟着抱怨指责双胞胎几勾。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斜着眼瞟了陆云一眼,扔开陆云跑回林家姑娘们的阵营里去说笑。
陆云却也不觉得自己被冷落或是有什么尴尬的,落落大方地和林谨容告了别,上前去和大人们见礼说笑,凑到林谨音面前去说些舍不得的话,妙语如珠,得了许多人的夸赞。
不多时,鼓乐之声传来,周氏身边的许嬷嬷跑进来报喜:,“新姑爷上门了!huā轿来啦!外面宴席已开,请各位太太、奶奶、姑娘们出去吃酒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