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为什么要冲过来?”
“因为怕你被花盆砸伤。”
“哪怕当时你深在夜宫,一旦被人现,会惹出很大的麻烦?”
“我没来得及想。”
“哪怕当时你急着去未央宫参加青藤宴,取出婚书破坏秋山家的求亲?”
“我没想那么多。”
“三只松鼠。”
“什么?”
天书陵顶被笼罩在暴雨里。
陈长生和天海圣后对话的声音却没有被雨声淹没。
他不明白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三只松鼠?
天海圣后看着渐渐消失在雨中的那只松鼠,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第一次看见陈长生的时候,有一只松鼠。
刚才在国教学院里,有一只松鼠。
这时候还有一只松鼠。
看见第一只松鼠的时候,他正处于很麻烦的境况里,却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救人。
看见第二只松鼠的时候,他正处于很危险的境况里,却只想着求她放过刘青和那些离宫教士,完全放弃了所谓的倔强与骄傲。
看见第三只松鼠的时候,他正处于很绝望的境况里,眼看着就要被她杀死,却因为她说的那句话,很认真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年轻人。
天海圣后的脸上现出极为复杂的情绪,有些嘲讽,有些不屑,有些生气,有些厌恶,最终化为一片漠然。
“如此妇人之仁,和你那父亲倒有些相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
说完这句话,她美丽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凛意,然后迅疾化作难以想象的煞意。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预兆,她甚至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抬起右手击向他的头顶。
她的右手在漆黑的夜里带起一道有如闪电般的轨迹,如一座山般落下。
夜色里的京都响起无数声惊呼,情绪各自不同,却同样震惊。
没有人想到,她就这样出手了。
轰!
天书陵顶仿佛响起了一道雷。
无数道闪电亮起,然后落在天书陵上。
暴雨如注,夜色如墨,被不时落下的闪电撕裂,照亮,显出明暗不定的画面。
天海圣后迎着暴风雨而立。
她的右手落在了陈长生的头顶上。
一道强大而恐怖的力量和一道神圣而高妙的气息,几乎同时出现在天地之间。
这道力量来自天海圣后的身躯。
这道气息来自她脚下的天书陵,甚至是整个世界。
这是天地间最至高无上的力量与气息,引无数异象,狂风暴雨间雷电轰鸣。
那道力量与那道气息在她的身体里相遇,然后通过她的右手进入了陈长生的身体。
风暴来临。
瞬间,陈长生体内那七十根断裂的经脉被碾压至粉碎,三百六十五处气窍尽破,腑脏表面的深口向下深入,鲜血在体内狂涌。
在断裂经脉角落和气窍深处的那些残余星辉,也无法躲过这场风暴,被尽数逼出。
无数粉末般的星光屑,从他的身体深处来到皮肤表面,透过湿透的道袍,散着可怜而淡然的光辉。
暴雨再如何猛烈,也无法洗去那些星辉。
暴风再如何肆虐,也无法淹没他痛苦的喊声。
片刻后,他的精神与意志被这场风暴碾压至粉碎,再也无法承受住,痛苦地喊出声来!
他的喊声穿透暴风暴雨,传遍了整座天书陵,然后向着更远的地方传去。
里面有无数痛意,沙哑而撕裂,就像是幼兽最后的呼救,给人一种无比绝望的感觉。
所有听到他喊声的人,都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情绪与处境,无论是敌是友,都有为之流泪的冲动。
……
……
余人一直在天书陵里。
他在观碑。
那些大人物与绝世强者们隔着数十里甚至数千里交谈的时候,整座京都里的民众都无法听到,他自然也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