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没,但是俺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说:“那你们俩就不算两口子,算私婚,你的户口还在梨花村对不对?”
女人说:“对,当初成亲,户口没有拨过来,还留在梨花村。”
我说:“那就好办了,既然户口归我管,当然会给你分地。这样,等这一方地推出来,先给你弄上三亩,你先种着。”
陶二姐一听,立刻抬起了头,眼光亮了一下:“真的?初九,你果然是好人,大家都说你是活菩萨。”
我说:“你先别拍马屁,那地不是白给你的,要缴纳承包费的。”
女人说:“那俺缴,别人缴多少,俺缴多少。”
我说:“你缴个屁!看你现在的样子,是房没一间,地没一陇,身上也没有一分钱。这些天你是咋过的?”
女人的脸红了,脑袋低低的,差点埋进了胸前的沟壑里:“初九,你真细心,一下子就看出俺日子不好过,最近俺一直在挖……野菜。”
“你说啥?你最近一直吃野菜?”
“恩,婆家把俺赶出来了嘛,哥嫂又不让俺进门,不吃野菜……吃啥?”
我无语了,怎么也想不到陶二姐会这么可怜。
把我杨初九的心都给弄酥了,爱心又开始大泛滥。
赶紧从怀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了她:“诺,你先拿着?”
陶二姐抬起头,疑惑地看我一眼:“俺不,俺凭啥拿你的钱?”
我说:“算我借你的行不行?先买点米面,将就着过日子。等以后有了再还我。还有,明天到俺家地里上班,跟那些工人一起帮着俺爹俺娘干活,每天再给你开三块钱工资。”
“初九……”女人的眼圈又红了,她的双手颤抖起来,胸口也起伏起来:“你的心眼咋恁好?”
她接过钱,恨不得一脑袋扎过来,可我还是把她推开了。
我这人就这样,见不得人可怜,特别是女人,看到可怜的女人,心就跟被什么揪了似得。
别管咋说,乡里乡亲的,能帮一定要帮,总不能看着她饿死吧?
“现在你地有了,钱有了,住的地方有了,开心了?还不回家去睡觉?”
陶二姐没走,反而又瞅我一眼:“可是,俺还缺一样东西没有?你给不了。”
我问:“啥?”
她说:“男人,俺还缺个男人,你能不能送俺回家?俺怕。”
我说:“二姐,你也太贪得无厌了吧?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见多不好。”
她说:“俺是女人,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回家,你忍心?”
说的也是,仙人沟离开村子已经好长一段距离了,夜半三更回家真的很危险。路上可有狼。
陶二姐一个人根本不敢进那个老宅子,每天晚上在大街上晃悠。大街上没人,有时候她只能躲在别人家的门楼底下,抱着村子里的狗打哆嗦。
前些天孟哥住在荒地的窝棚里,陶二姐就一个人躲在窝棚附近。只有距离男人近一点,再近一点,她的心理才踏实。
她不是想勾搭男人,就是因为怕啊,怕寂寞,怕孤单。寂寞跟孤单有时候比死亡更加可怕。
我瞅瞅天上的月亮,又瞅瞅黑兮兮的村庄,只好说:“那行,我把你送家里去。”
就这样,陶二姐跟在我的后头,俺俩人一前一后奔向了村子,小狼崽吐着舌头,也颠颠跟在后头。
来到老宅子的门口,发现上面锁头换掉了。
这户人家早就离开梨花村十几年了,不知去向。
到底是发了财,忘记了梨花村,还是创业的过程中死在了外头,都不知道。
总之,这块宅基地的主人跟村子是失去了联系。
陶二姐拿出钥匙,打开门,执拗一声,门开了。
我一脚迈进去,机灵灵就打个冷战。院子里阴森恐怖,老房子也阴森恐怖。
房子十分老旧,三间屋子塌两间,还有一间露着天,里生外熟的墙壁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上面的窗户纸也呼呼啦啦响,跟进了妖怪洞府差不多。
不要说陶二姐是个女人,作为一个男人我都害怕。
这还不是关键的,关键是这儿死过人,当初小猫子就死在这院子里。
夜风一吹,树枝呼呼啦啦响,鬼哭狼嚎一样,裤腰带都差点吓掉。
陶二姐的胆子反而比我还大,吱呀,推开了北屋的门。她点亮了油灯,说:“进来吧。”
迈进去才发现,屋子里从前的蜘蛛网不见了,哪儿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炕上的被窝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炕头的墙壁上,还贴了几张报纸。
我说:“嫂子,我已经送你到家了,总不能再把你送炕上,你休息,我走了。”
刚刚转过身,女人就惊叫一声:“初九你别走!”
我问:“啥事儿?”
她说:“你走了俺害怕,这屋子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