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一路鞍马劳顿,本已身心俱疲,又一连两天两夜没合眼,司空飞靠在刑部大堂椅子上,不知不觉睡觉了。
修部行动司郎中,官职不高不低,正五品,实权却大的惊人,竟掌管全由修士构成的前锋营,麾下至少拥有三个练气境高手,练体境修士更是高达三百多人。
那是一支真正的军队,整齐划一,令行禁止。不是身份超然的供奉堂,也不是当爷爷伺候的边军修士营,文官干到他这一步,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刑部堂官由衷的敬佩,生怕他着凉,吩咐左右把火盆往前面靠靠,拿来一件皮袄帮他盖上。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刑部侍郎余山河回到大堂。
堂官正欲起身相迎,余山河摆摆手,刻意放缓脚步走到堂案后坐下,继续批阅起公文。
他们想让“不速之客”多睡会儿,已成为贴身侍卫的彭裕可不敢,不动声色捅了捅,司空飞惊醒过来,见余山河坐在堂上,急忙掀开皮袄,起身苦笑道:“余大人见谅,下官……下官……”
“开府建衙,事务繁多,两眼红成这样,昨夜应该没睡吧。”
“谢大人体恤,昨夜确是没睡。”
“差事要紧,身体一样要紧,若把身体累垮了,怎么襄助十八殿下?”
“大人所言极是,下官铭记在心。”
余山河微微点了下头,屏退左右,招呼他坐下,拿起一份公文,不紧不慢地说:“昨夜之公文,我已呈报尚书钱大人。对厘清两部职权,尤其你修部初审,我刑部终审,遇大案两部会审这几款,尚书大人以为可行。已命律令司与你部律政司接洽。”
这是修部作出的让步,也是修部对刑部的尊重,你们要是不当回事,那我修部可就要代行律令、刑法、徒隶、按覆谳禁之政了。
司空飞并没有为刑部的配合态度感到意外。事实上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而是要把昨日移交给他们的人犯提回去,不过人家是正四品的刑部侍郎,不管想谈什么事,必须先让他把话说完。
“关于请调公函。我刑名司和督捕司主要分核各府刑名,捕快确有几个,但论缉凶拿盗,还是各府提刑、捕头得力些。”
不放修部要调的人,不过这番话有一定道理,刑部主要以审核复核为主,对付作奸犯科之徒,各府郡远比刑部有经验。
涉及到长公主,乌泰等余孽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对朝廷和鹰谷而言,乌泰威胁太大。一旦放虎归山让其突破炼神境,乌堡实力会大增;对勋贵来说,这个先例万万不能开,否则乌堡会变本加厉,会导致人人自危。
可是在边军和京军将士看来,长公主远比一个乌泰重要,若见死不救,会让几十万将士寒心。兵部什么没说,大将军远在乱石关一时半会没态度,不过能想象到他们会持何立场。
如果没人挑头。快刀斩乱麻,斩便斩了。
现在不仅有人挑头,且态度非常之坚决,刑部若一意孤行将来会很被动。何况修部前锋营已经到了刑部大牢,几百修士杀气腾腾,想不交囚犯都不行。
说完小事,余山河终于说到大事:“按昨夜之公文,按你我刚商讨之章程,乌泰等死囚可暂交修部初审。但仅限于初审,日后怎么判怎么决,尚须经我刑部。”
“谢大人体谅,下官感激不尽。”不用搞得剑拔弩张,司空飞终于松下口气。
“先别急着谢,本官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乌泰等余孽虽为你修部所擒,但终究为我大秦之囚犯,若因你修部看押不力致其逃之夭夭,休怪我刑部奏请陛下治你等玩忽职守之罪。”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想治殿下的罪恐怕没那么容易,当务之急是把死囚提回去。
司空飞唯唯是诺,代表修部签字画押,签下一大堆刑部将来可把责任摘得一干二净的公文,在刑部提牢司郎中的陪同下,带着守在刑部大堂外的一队修士,前往大牢与早守在那里的前锋营副统领齐凡一起提人。
与此同时,匆匆赶往兵部的雷鹏,已搞清长公主遇袭的来龙去脉,本应该坐镇修部衙门的秦风却依然在逛大街,甚至一路逛出了城。
鹏皇河,大秦最长的一条运河,纵贯最富饶的中洲大平原和东洲水乡,自北向东南通达无尽海、三长河、虎怒江三大水系,是大秦南北交通的大动脉,也是开凿最早、规模最大的运河。
京城周边的惠山、苍燕山和安福山来水在此汇集,让镇东门外的皇河渡一代,成为大秦最重要的一个水陆码头。
河岸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市集,数以万计的人在此讨生活,重重叠叠建起无数棚户,屋顶招牌遮天蔽日,里面高高矮矮隐藏着无数通道,宛如阴沟里的蛛网交错般错综复杂。
车驾太扎眼,出城时便弃车步行。
积雪初融,本就泥泞不堪的道路变得更泥泞,鞋一会就变得湿漉漉的,又冷又泞,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空气中充斥着鸡粪、浮便和石炭燃烧的味道,难闻得几乎让人窒息。一列商队拉着货物擦肩而过,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赶车人习惯性的嘟囔,骂了几声鬼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