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见着晚上就有军事行动,这个杨嗣场却突然闯进军营里来,难道……
卢象升一惊,大步走到节帐门口,放眼望去。果然是杨嗣场,他身上穿着一袭大红的正二品官服,身后还跟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卫兵,黄佑着不住地擦着汗陪在他身边。
卢象升拱了拱手,朗声道:“卢象升在此,杨相来我中军所为何事?”
“好好好,好你个卢建斗……”杨嗣昌显然是气得厉害,不住地用手指着卢象升,就要作。
黄佑忙道:“军机重地,杨相还是先进节帐再说。”
杨嗣昌毕竟是当朝宰辅,自重身份,自然不好当着众将士的面,在大帐前同卢象升争执。当下强忍了胸中的怒气,阴沉着脸大步走进帐篷。
黄佑飞快地命人端了两杯茶过来,分别奉上。
一落座,杨嗣昌浅浅地饮了两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卢象升率先开了口:“阁老这么急到军中来,可是听说某与高起潜分兵一事,想来做和事姥?”
既然卢象升将话说开,杨嗣昌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几上,点点头,朗声道:“确实是为此事而来,如今建奴势大。督臣手中的宣大两镇边军和高起潜手中的关宁、蓟镇两军,乃是我朝在北地仅有的可战之兵。时值国家风雨飘摇多事之秋,正该同心合力,为君父为国家效力,怎么可自己先闹起了分家。建斗,你我都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分兵之后,任何一方已无力对后金建奴动攻势,却也方便金人各个击破。”
“建斗,这可是我大明最后的希望啊,若是军队有个闪失,你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君父?”
说到这里,杨嗣昌已经痛心疾了。
他这人长于运筹,军事经验也极其丰富,在听到卢象升和高起潜分家,并决定要夜袭建奴老营之后,立即嗅到了其中的危险。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自己同卢象升往日的矛盾,以及理念上的重大分歧。不顾个人安危,一路急奔,从城里赶了过来。
连续好几日艳阳天,地上的雪都已化尽,这一年的北京冬季,却旱得厉害。杨嗣昌身上面上,都落满了黄尘。
卢象升对杨嗣昌恶感极甚,冷哼了一声:“阁老今日来我营中,就是为做鲁仲连的?”
杨嗣昌也不否认,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建斗,高起潜就算有诸多不是,可国家大事岂能容得咱们斗气。没错,我今日来你这里,就是想说合督臣你和高公公。好望卢督臣以国家为重,立即带兵与高起潜汇合。”
他说得口干舌燥,卢象升却坐在那里面带冷笑:“听阁老说起高起潜,某却忘记问了,那高公公如今却在何处?”
高起潜分营带兵离开昌平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过来。如今,就算是卢象升也不知道关宁军和蓟镇军究竟在什么地方?马上就是一场关系到京城安危的大决战,大明朝超过一半的主力野战军团却不知去向,这事也太荒唐了。可见,这个高起潜是何等的龌龊小人。为了私人恩怨,竟至军国大事于不顾。
杨嗣昌没看出卢象升神情的不对,吁了一口气,道:“建斗,高起潜又能去哪里?你与他所领的圣旨乃是拱卫京城,寻机与建奴决战。这京城的防卫才是第一要务。如今,关宁、蓟镇边军主力正驻扎在通州。督臣,前番听你说,宣大军中粮草只敷十日之用。你明日即刻带着大军去通州与高起潜汇合。”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没有粮草,这仗还如何打下去。你若去通州与高起潜合营,有大运河漕运之利,军粮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
来的时候,杨嗣昌已经想好。卢象升一意要夜袭建奴老营,在他看来,这一仗根本就是冒险。赢的可能性很低,可若是败了,宣大主力一去,光靠高起潜手下的关宁军和蓟镇军,根本没有可能独立支撑起京城大局。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得说服卢象升打消这个念头,和高起潜合营。
当然,卢阎王性格执拗,为人刚强,同他讲道理根本没有用。没办法,只能许之以利。
他这席话,已经默许卢象升大军开拨去通州之后,可以截留漕运物资以为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