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一城,守城镇兵两千余众,分别驻扎于总兵府、兵营以及各处城门。陈凯在第一时间拿下了总镇府,随后柯宸枢借着车任重的首级慑服了府内的其余人等,便是打掉了潮州镇的龙头。与此同时,杜辉和柯宸梅震慑住了兵营的镇兵,随后更是派遣部队裹挟镇兵拿下了另外的六座城门,这座城池在大体上便宣告了易手。
接下来,无非是陈凯以代理潮州知府的名义张榜安民,新任的潮州城守副将杜辉以及中冲镇前来“协防”的柯家兄弟一边要震慑镇兵,将其分化瓦解,一边守御城池,以防突降黄雀,同时由柯宸梅带兵夺取各处库房,还要派兵镇压因夺城而造成的混乱,无论是乱兵,还是乱民,甚至是那些不肯降顺的士绅,一律都在打击的范围之内。
乱世,当用重典!
入夜前,城内的情况大抵算是安稳了下来,陈凯派了人专门赶回南澳岛,去向郑成功报信,等待郑成功的后续援兵。
今天晚上是夺城的第一夜,也是最危险的一个晚上。只要过了今天,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很多原本不情不愿的人也大多会就此认命,这就是人心。
陈凯对此很是清楚,便率先制定了计划。他负责府衙、柯宸枢坐镇总镇府、杜辉把持兵营,另外由柯宸梅驻扎鼓楼制高点,监控四处,如有异状便带队援应,以为万全之策。
以三百人夺取一座城内固定人口不下五六万,兵员七倍于己的府城,陈凯等人确实创造了一场奇迹。
此番谋划,说到底其实给清军制造了一场骗局,一场类似于维克多?拉斯梯格拍卖埃菲尔铁塔式的骗局。
如巴黎街头风传政府无力提供维护铁塔的资金一般,陈凯利用了福建战乱以及粮荒的现实,编造了一个购置军粮的幌子,伪造公文以设骗局,甚至在这其中更是套中有套。
唯一的区别在于,那位骗术大师所求的只是金钱而已,而陈凯所要的则是这座潮州府城和车任重的性命——不谈什么成王败寇,牛家村的那二十九条冤魂,以及昨夜唱着满江红,最终却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女子,就已经足够给车任重判处死刑了!
车任重的死,早已在城内传开,下午的时候,还有不少百姓专门到总镇府门前,亲自看看旗杆上那颗首级的真伪。若非是旁边有明军持兵侍立,弄不好都会有人专门爬上去探个究竟也未尝可知。
到了下午,天色渐渐转暗,距离宵禁越来越近,城内也安稳了许多。岂料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却赶了过来,满脸谄媚的对陈凯笑道,说是有两个旧相识想要求见陈知府。
陈凯在这个时代,除了南澳岛上的那群人以外,一时间也实在想不到什么旧相识。但是既然人家求见,陈凯姑且也是一见,谁知道当他看到那二人的时候,登时便想起了早上刚刚在总镇府前碰壁过后的事情。
“一别经年,贤伯仲怎会在这里?”
今天一早在角落里窥伺的不是旁人,就是林德忠、林德孝兄弟。陈凯在上午发动夺城,整个中午府城里都是乱糟糟的,明军控制城门、主要街道,镇压乱兵、乱民,寻常人等哪敢出门造次。到了接近傍晚,林家兄弟几番打听之下,才确认了带队的确实是陈凯,这才敢到府衙这等地方来寻。
“陈,陈知府,小人……”
阶级,就是阶级。陈凯摇头一笑,继而对林德忠言道:“若是找陈凯的,那咱们还是故交,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若是找陈知府,吾便不送了。”
陈凯素来便是这个脾气,林德忠听到此言,熟悉的口吻亦是让他不免心中一喜。所幸,他也没有将此番前来拜访的用意忘记,恢复了陈先生的旧称,随即便和他弟弟一同拜倒在地。
“我兄弟二人这一拜,并非是因为陈先生为官,我等为民,实是为舅舅、舅母和表兄,为牛家村的那些为车任重这狗贼麾下禽兽所杀的乡亲们向陈先生致谢。”
话音未落,已是饱含着热泪的林家兄弟便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嘭嘭嘭的一连三声,便是陈凯在第一时间就上前搀扶,也没能阻止得了他们。一连磕了三下,再抬起头来,陈凯已经清晰的看到了二人额头上洇出了鲜血。
眼见于此,陈凯连忙唤了人来为他二人包扎,随即便了解起了他们这将近一年来的经历。只是听过了他们的诉说,陈凯却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