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块干净土,正吾死所,岂泛海求活耶!”
曾樱一把甩开了家人的手,重新端坐在椅子上。看那样子,就是在等着清军破城,他便在此自缢而死。
郑芝龙降清,清军席卷八闽之地,原本不过数千户的厦门岛上一时间“衣冠济济,尤有升平气象”。奈何,郑成功出兵勤王,清军趁机发动突袭,守卫此城的郑芝莞却弃城潜逃,把这些犹在坚持着汉家衣冠的百姓尽数丢给了虏师。
人出于恐惧会有如此行为,并不奇怪,但是他是此地的明军之首,将为军胆,作为主帅都不敢守御城池,那么又有谁来护卫身后的这些百姓?
“就算是死,老夫也要守着这衣冠,谁也别想夺了去!”
闭上眼睛,曾樱沉心定气,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坦然面对,更多人慌乱得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有的在房间里找躲藏的地方,有的去翻找香案和剪刀,一旦清军入城就摆香案、剪头发欢迎“王师”入城,而更多的则试图逃出城去,躲到山上、躲上船去,尽一切可能离清军远上一分是一分。
逃亡出城的人群中,董酉姑一手拽着郑经,一手抱着郑家的祖宗牌位,在零零散散的几个亲信家人的簇拥下直奔着码头而去。
在那里,郑芝莞的搬运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小部分,剩下还有很多,但是消息已经传开了,逃亡的百姓越来越多,他唯恐清军会追上来,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毕竟,人没了,再多金银珠宝也是别人的,这一点郑芝莞还是想得很清楚的。
“走吧,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郑芝莞给蓝登使了个眼色,后者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但也没有任何办法。起初,郑芝莞说是以防不备,他面对这位全权守御中左所的上司也没什么办法,等到不利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了过来,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郑芝莞走下去。可是不战而逃,这对他来说本就是有违本心的,到了此刻该上船了,心里面的疙瘩还是让他的呼吸不得顺畅。
眼见于此,蓝登转过头,对他的中军副将周全斌叹了口气,随即摇了摇头,便踏上了海船。然而就在这个当口,董酉姑一行也已经赶了过来。只见她看了看周遭散乱的大车、疲惫的民夫以及已经登船的郑芝莞,就毫不犹豫的直奔着郑芝莞承载金银珠宝的那条海船而去,三步并作两步的就登上了海船,结果刚一上去就要被郑芝莞请下去。
“三叔要弃城而走,难不成还打算把妾身和经儿一起留给鞑子不成?”
郑芝莞为何如此,董酉姑一眼就瞄了出来,当即便以此来强逼郑芝莞,顺带着引起船上明军的公愤。
周遭的将士的面色多有不虞,郑芝莞当即那一头刚刚落下的大汗就又冒了出来。费心费力的劝着,什么兵船不便居住之类的理由都说得口干舌燥,奈何董酉姑就是不听,说什么也不肯换船,就一定要在这艘船上待下去。到了最后,即便是郑芝莞以叔父的身份命令,这个倔强的小媳妇也毫不屈服,大有谁让她换船她就从船上跳下去的架势。
船上乱七八糟的闹着,不闹出个结果出来想要开船是别想了。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百来人的部队正赶了过来,随后那个云雁补子的青年文官就直接登上了船来。
“竟成,你看不见这船上已经没地方了吗?和你那些标营兵上别的船去,她们母子俩无理取闹就够了,你个大男人就别给我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