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别的吗?”
“有是有,但也存在问题。”
“什么问题?”
“其一,兵力不足;其二,初期投入比较大;其三,需要脸皮厚。”
陈凯的手指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头亮出来,郑成功的视线也聚焦在他们上面。起初还好,陈凯义正言辞的说着,郑成功认认真真的听着,兵力、资源投入,这些都是限制发展和开拓的总要因素,哪怕不甚清楚,但是郑成功相信陈凯的判断,也是点头示意。但是,听到最后一处,郑成功的面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口中的一句“竟成你在夺潮州和去广州时”的半句话刚刚在脑海里形成,甚至后半句还没有完整闪现,他便立刻意识到了陈凯所指。
“竟成,你的意思是,需要我也有一张厚脸皮?”
“是的。”
陈凯点了点头,似乎对那个“也”字并没有丝毫介怀,甚至这个字很可能正是说在了点子上面。
“嗯,就像上次诓杜永和那十万两库银时差不多。”
“哦。”
一说这个,郑成功似乎是能够接受了。毕竟,杜永和那档子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些口舌官司罢了,连面儿他都没有见,只是让个手下人就打发了杜永和派来要账的手下,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
“反对的烈度可能会更高些。”
“收益呢?”
“十万两不过是九牛一毛……”
“那就干吧!”
三言两语之间,两个人就把那三个问题中的最后一个敲定了下来,甚至连前两个都没有进行权衡。说到底,一切无非是利润作祟。就像是后世的某位思想家所描述的那般: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被绞死的危险。
“需要多少兵员?”
“最起码也得两千战兵,我也会从潮州调派一些部队过去。”
“我给你三千,去年从泉州招募的士卒,都是训练了近半年的。另外,竟成你现在是巡抚了,守道标营扩编为抚标,兵员至两个营一千战兵,还是让林德忠管束。”
郑成功大手一挥,就是三千五百战兵,七个营的编制。说到此处,他继而向陈凯问道:“江美鳌,可还听话?”
江美鳌的郑彩的部将,更重要的还是江美鳌是跟随郑彩最久的那三个部将之一,另外的两个——蔡兴和章云飞现在已经是清军福建水师的顶梁柱了,带着他们的部下骚扰明军舰队,虽然也就是骚扰骚扰,面对面的刚正面是不用想的,但是这实在给了明军很一些的恶心。
三个人,两个人降清了,剩下的那个自然会被人担忧,这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在于,郑成功在陈凯的两次陆丰棱堡防御战的报告中,都没有太用到江美鳌的部队,这也使得郑成功怀疑陈凯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一共七个字,陈凯听在耳中,便能够想象到郑成功所想的到底是些什么。无需思索,陈凯便向郑成功做出了回答。
“提到江美鳌,这也是我正要与大木说的。我打算把江美鳌的部队重新改成水师,去年我让林德忠和江美鳌练了练长林寺义勇曾经练过的那个方阵,林德忠的营头练得很好,但是江美鳌那边,大概是在海上习惯了,练了大半年也没有给我一个坚若磐石的样子。正好这一次也需要增添水师,我想着还是让他干回老本行的好。”
“那我调派些战船给你。”陈凯话说如此,郑成功自然明白其意,此事到此作罢,旋即他有出言说道:“银子,竟成你不用管,去岁海贸所得,足足有一百八十余万两白银,这还没算上泉州和漳州这两个府的岁入。养兵,是要花掉其中的一大半。再算上继续贸易、修建堡寨、打造武器以及其他的一系列支出,确实所剩无几。但是,银子还是能挤出来一些的。”
广东战场压力甚大,潮州的税赋基本上都是自用了,能够给予中左所方面的,无非是粮食和海贸货源,这已经是极大的补充了。
郑成功对陈凯信心十足,自然是要他放宽了心去做事。话说到这个份上,郑成功专力福建,陈凯经营广东的格局依旧是延续了下来,无论是陈凯,还是郑成功,都无意打破这个自形成以来便卓有成效的分工模式。这一切并没有因为陈凯的四府巡抚官职而改变,这便是二者之间最大的默契,无需再多说些什么,甚至陈凯在此之前的那些许忧虑到此也荡然无存了。
接下来,二人敲定了陈凯的官职之中,原本的那个威远侯招讨大将军行辕参军的身份正式取消,郑成功实在不好让一个实权的兵部右侍郎给他做参谋,总要给永历朝廷些许脸面的。但是粤东总制的差遣则依旧挂着,用陈凯的话说,这是他节制广东众将的权利基础。
粤东总制是陈凯对于郑成功的军队所有权的尊重,也是郑成功对于陈凯的军队使用权的认可。如今这世道,武将自行其是者大有人在,文官没了以文驭武的制度保障,朝廷赋予的权利往往只能有限的约束小军头,而大军头则更多的还是要依靠双方的关系,以及个人的威望。
这是末世文官的悲哀,但是如陈凯这般,发轫于一个军政集团内部,凭借着个人的努力,一步步的成为了集团内部的二号人物,负责一个分战场的全权事务,反倒是比那些受朝廷指派的文官更加能够得到大小军头们的认同,做到如臂使指。因为,他从来就不只是朝廷的文官,更是这个军政集团的一员,至关重要且不可或缺的一员,甚至未来还可能会成为最重要的一员!
二人心照不宣,很多事情,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交换彼此对于去岁那一年的战事的想法、对于未来的展望以及各人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一聊就是一整夜的时间。很多事情上的态度也都做出了交换和权衡,这是为了今年的战事而进行的最重要的一次谈话,一次战略性的谈话。除非再出现重大变化,否则今年的战略布局就会按照今番的商议执行下去。
第二天,鸡鸣破晓,天光放亮,陈凯打着哈欠便要告辞,郑成功也是倦意款款,但却还是亲自将陈凯送了出去。不过在上马车前,郑成功还是笑着提及了成亲的事情,这是陈凯此番来中左所的另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