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所指,无需赘言,郑成功心中已然是和明镜似的了。广东几近全面光复,但是郑氏集团控制的区域只有粤东,粤西那边有李定国、有粤西文官集团,粤北尚在清军的控制之中,甚至就连粤东地方,潮州和广州之间也夹着一个郝尚久,确实是倒向陈凯了,但却依旧有着其一定程度上的自主性,总不比不得那些郑成功、郑鸿逵以及陈凯一手带出来的将帅。
广东的局势现在还很复杂,相对的,福建虽说是还要面临着经济危机的局面,但是政治上的形势却很统一,郑氏集团一统八闽,文官料民,军队镇戍地方,其他的明军势力一个也无不说,就连清军也就是占据了一座府城外加上几座关隘,都是边边角角的地方了,不会影响到大局。
陈凯的话说完,郑成功想了想,便一口应了下来,表示陈凯可以分批将那些绿营兵调到福建,自有他来进行安置。随后,似乎是因这事情受到了启发,郑成功笑着便对陈凯说起了另一个人来。
“冯君瑞,竟成,还记得吗?”
“怎会不记得呢?”
听到这个名字,就像是条件反射似的,陈凯立刻就想起了那位很有潜力的黄色小说家,以及其人在中左所留下过的初出茅庐之作。原本的,陈凯还意淫过是不是要给那厮一些灵感,若是能借此写下本诸如《少年阿衮》、《少妇布木布泰》、《野猪皮岂是圏中物》什么的出来,也许就可以劝劝李渔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了。倒是后来,得知了冯君瑞反正的消息,陈凯才把这份忙碌中的自娱自乐给抛在了脑后,直到郑成功再度提及此人。
“攻打建宁府期间,此人倒是很卖力气。”
卖力气,那是必须的。清廷的福建官场几乎是全员撤退,可是丢失福建的责任却还需要人负担起来。如此一来,敢于将福州卖给明军的冯君瑞自然就成了首当其冲。导致一省沦陷的黑锅已经不得不背了起来,冯君瑞若是还敢三心二意,反倒是不符合他惯常的那等强大的求生欲望。
正因为此人在福州府和建宁府的上佳表现,所以郑成功打算对其培养一番,哪怕只是千金马骨也是一桩好事。对此,陈凯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况且,就算是有,郑成功此番也是早已想得清楚,无非是知会一番罢了。
接下来,郑成功有提起了军器局的一些事情,关于人事变动,关于大减产,更有军服制造工坊的那桩龌龊事。随后,有提及了近来的一些变动,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显然是要听听陈凯的意见。
“军器局的情况现阶段就这样了,陈启还在尽力维持着,你给他的建议也很有效,军服生产的损失得到了控制,但是成本也提高了。”
提到了军器局的事情,陈凯并不太打算多那句嘴,但是既然郑成功已经知道了军服制造工坊的新招数是出自陈凯的手笔,那么继续藏着掖着反倒是显得不够坦荡。
“该来的,总会来。”
重新抬起眼皮,对上了郑成功充满了期寄的目光,陈凯信心十足的说道:“今日之军器局,按照从前的办法,不断的招募工匠,进而凭借着人员的扩充了提高产量,这是一种办法。不过,以我之见,却还有更好的办法在。”
“水力机械?”
“正是如此,水力机械产能远胜于人力,这一点上大木也应该有所了解了。潮州制造局,从兴建开始,我在那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基础的积累已经完成了,完全可以通过制造水力机械来迅速扩大产能。”
“这一点,我也想过,只怕是还要再迁址了。”
去年军器局大减产,结果是工匠人数只有军器局一个零头的制造局接下了任务,并且将其完成了。虽说不见得完美,其中还有不少武器是从粤东的营头调过去的,但是制造局的生产效率也已经展现在了包括郑成功在内的有心人的眼里。这一遭,郑成功显然是早有打算,更多的还是希望能够从陈凯这样的专业人士的口中得到更加专业性的回答。
“确实是要迁址,当然也可以不迁址。”
“哦?”
这个答复倒是把郑成功弄了一个不明所以,不过很快就说得明白了,即便是不迁址,也只是不出中左所而已,但也要换到个旁的地方,起码军器局现在的位置是绝对不够看的。
“那还是直接迁址吧,既然要动,就选一个最稳妥的办法来做。”
郑成功是否明白他得所指,陈凯并不甚清楚,不过既然此间已经决定了迁址,那么陈凯便继续把话说了下去:“水力机械,顾名思义,总要水力资源丰富的所在才能够更好的发挥其效用。这一点,福建有很多比较适合的江河,其中如漳州府的九龙江、泉州府的蓝溪、兴化府的木兰溪,都是可以考虑的。但是以我之见,不如直接在闽江沿岸修建水力工坊。那里,除了可以利用水力资源,更重要的还是原材料通过闽江的诸般上游河道可以迅速的运达,而福州既是省会,也可以作为一处新兴的海贸基地来发展。比之中左所,那里更容易大展拳脚。”
郑氏集团从成立以来,这么多年下来就是一直以中左所作为其海贸中心的。之所以会如此,说到底还是与当年郑芝龙就抚,但明廷在福建的军政权力尚且稳固有关,因此作为核心的海贸中心就只能放在海岛之上,才能削弱明廷对其的影响。等到郑芝龙在福建官场上的权柄日盛,他便开始琢磨起了将海贸中心转到安平那里。但是,一来时间日短,二来安平的地理位置其实比之中左所尚且不如,最终也没有形成实际效果。
然而,时移世易,当年那个庞然大物般的明王朝已经只剩下了一面用来团结各个势力反清的旗帜。而福建,则更是郑氏集团一手收复的,权柄尽在其手中。现在将海贸中心转到更加有利的福州,实际似乎也已经成熟了。
但是,对此郑成功却显得很是犹豫,犹豫的方面陈凯也能够理解。随后,在郑成功的一句“还需要多加考量”过后,二人就再不提此事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谈了许久,随即又交换起了一些对于现阶段局势的看法,基本也是保持一致的——明军在去年下半年发力收复两个省的地盘,实际上力量已经耗尽了,起码是短期之内不足以再进行大规模的征伐了。当前的工作重心还是在于恢复地方民生,打下一个更坚实的基础。若是有机会,自然也要再接再厉,只是总要量力而行。
福建如斯,广东方面在民生上可能还好一些,尤其是在粤东,但是广东的政治局势比较复杂,想要从广东出发,以周边的省份作为突破口,现阶段可能还可能会有被人拖着后腿的可能。二人分别负责的两个方向,都有着各自的麻烦,无非是还需要继续努力。
“大木,这一遭,对于那广东巡抚,我是势在必得的。”
“只恐一个巡抚会委屈了你。”
“官职于我如浮云,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关键还是在于咱们能不能把广东的权利牢牢的握在手上,而非是一个高官的名位。”说到此处,陈凯注视着郑成功,旋即斩钉截铁的言道:“我需要你的一封书信,或许到了关键时刻能够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