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一年十二月十五,就在孙可望刚刚降清只有两个月而已,清廷便急不可耐的下达了集结大军三路合攻西南的诏谕。
第一路,以平西王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会同固山额真墨勒根侍卫李国翰率领所部汉军八旗由陕西汉中南下四川,进攻贵州;第二路,任命原定驻防江宁的固山额真赵布泰为征南将军,统兵南下湖南,由经略洪承畴拨给部分汉兵,取道广西会同驻守桂林的定藩下提督线国安部,北攻贵州;而第三路,则是凭固山额真宗室罗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会同固山额真济席哈等统兵前往湖南,合洪承畴节制的汉兵一道由湖南进攻贵州。
清军骤然集结大军,摆明了是作拼死一搏。单单从阵容来看,也是只有初入关时才能相较的豪华。而在老成凋零的当下,更显不易。
然而,不到一个后的正月初九,由于洪承畴的谏言,清廷意识到了哪怕手里攥着个孙可望,这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于是,清廷选择了加大投入,任命多罗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率领平郡王罗可铎、贝勒尚善、杜兰、固山额真阿尔津、巴思汉、卓罗,以及尚在浙江驻扎的固山额真伊尔德所部等带领大批八旗兵南下,“专取云南”。
前三路,是清廷用以扫平湖广、四川、广西以及贵州的明军的力量,他们将会在贵州回合,等待多尼统领的八旗军主力抵达。多尼抵达后,他便成为了实际上的大军统帅,率领各部人马直取云南。而在这之前,走湖广以入贵州、广西的两部清军则是由洪承畴负责调度,唯有从陕西南下的吴三桂和李国翰例外。
这个例外,也恰恰是前三路大军中最为强劲的。陕西民风彪悍,再加上自然灾害导致的粮食歉收撞上了清廷的横征暴敛,若非是在明末已然几乎耗尽了全力,那里只怕会是比南方更让清廷挠头的所在。
是故,满清初入关时,大军追杀西逃的大顺军的同时,便迅速的构建了西北的防御体系——以各提督、总副参游镇守地方,以吴三桂的关宁军作为中坚力量,协助各处扑灭抗清之火。而未免吴三桂尾大不掉,清廷则派遣了墨尔根侍卫李国翰这一满清皇室最信得过的汉军旗将领统领一支汉军旗监视吴三桂。同样的,防备吴三桂和李国翰这两个汉人互相勾结,清廷更是在西安兴建满城,以驻防陕西西安左翼四旗的满蒙八旗军。
对于满清而言,满洲八旗是最值得信赖的,其次便是同为蛮夷的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最多也就是比绿营兵高贵一些罢了,哪怕汉军八旗在这些年的表现要比蒙古八旗更佳,但民族属性摆在了那里,如此亦是难免。
八旗内部,以满洲联蒙古,以满蒙控汉军,这是国策,一如以八旗控绿营,以绿营镇地方,从而实现以蛮夷之小族统治和奴役文明之大国的根本目的。
清廷此番一出手,就派出了吴三桂和李国翰,这是放虎出柙。上一次,还是为了防止明军经营四川这一天府之国,以至于彻底做大才不得不如此的。而这一遭,则更是要从陕西汉中南下,席卷四川,如泰山压顶一般彻底堵死云贵明军北上与夔东明军汇合的可能。
这曾是刘文秀主张的战略,清廷自然也看得清楚利弊,深知真的让明军做成了,无论是入湖广,还是攻陕西,明廷确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对于刘文秀,吴三桂当年在保宁一战后也曾评价其是生平未尝见之劲敌。不过,现在劲敌已死,李定国便是一个孤掌难鸣,吴三桂并不相信就凭这一人便可以兼顾多个战略方向。
诏谕下达,吴三桂和李国翰立刻点齐兵马南下。二月收到的诏谕,三月初四大军便已然抵达保宁。至初七起,经南部县、西充县向南推进,十四日便到达合州,
永历六年的保宁之战,至今已经近六年的时间。大战过后,惨败的明军撤军,吴三桂在心有余悸之下也不敢贸贸然的追击南下。于是乎,这几年下来,清军控制保宁,明军则远远的占据着重庆、成都等地,中间的大片土地变成了无人区一般的地带。
“空山惟有啼鹃泪,剩屋曾无乳燕巢。”
大军过了合州继续南下,一路上人烟断绝,“枳棘丛生,箐林密布,虽乡导莫知所从。惟描踪伐木,伐一程木,进一程兵”。吴三桂的文案幕僚马玉随军前行,亦是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