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藏书楼过来,七拐八拐的要经过好些个巷道,有假山流水,有园林小置,有雅致凉亭,还有松竹傲立,腊梅暗香,布局错综复杂,曲折幽深,山墙压顶,重门深巷,迂回曲折,宛若迷宫。
不过总的说来,也就是院中有院,左右对称的格局。
杨九脚步飞快,可能是怕误了大少爷的时间召来无妄之灾,经过一个天井,二人来到一道窄巷的小门前。
杨九伸手去将小门推开一半,忽而停了下来,扭头叮嘱道:“二狗,待会儿不论大少爷怎么打骂,你可千万不要还嘴,不然上次没把你打死,这次也会收了你的命…”
陈平装作木呐的点着头,巷道幽暗,杨九看不清楚他脸上暗含愤怒的神情。
随着小门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杨九已经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前面是内院,杨家人住的地方。
杨家的家奴都只能从这样的小门里面进去,若是堂而皇之的走了正门,轻则将腿打断,重则性命不保。
没有办法,这个神奇的武朝,主家对家奴的性命有自由处置的权力,即便是官府知道了,也是无权过问的。
陈平紧紧的撰着手里的书,踏进这个小门之后,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单薄的青衣掩盖不了他瘦弱的骨架,稚嫩,憨厚,胆怯的神情显尽了他的惶恐和无助。
记忆中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个小门,上一次他就被活活的打死了,才让他这个被人捉奸而死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家奴身上。
由此可见,家奴的性命,往往都只在主家的喜怒哀乐之中。
陈平知道,来这一遭,完全不亚于走一趟鬼门关,一个不好,他的小命可就只能交代在这里了。
眼前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婆子丫鬟忙忙碌碌的交织在一起,俱都安静无声,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顿时,陈平瘦弱的身子骨,有一种被这压抑森严的气息冲击得摇摇欲坠的感觉。
杨家的内院是个四进的大院,前院居住的一般都是地位比较高,在杨家受到重用的下人,这些下人住得近一些,方便主家使唤。
跟着杨九从前院的侧门穿过,二进院子的中间原本应该是天井的地方由于面积实在太大,被修成了荷花池,两边的过廊建成了廊桥的模样,是直接架在水面上的。
荷花池的中间建了一个凉亭,对直链接凉亭的过道尽头处原本应该有砖墙隔开的地方,杨家将那堵墙的位置修成了亮脚的亭状建筑,只是将隔开二进和三进院子的砖墙换成了一堵巨大的影壁。
饶是陈平是穿越而来的人也知道,影壁后面是杨家女眷、老爷、太老爷等一干位高权重的人居住的地方,院子里的男性下人,是绝对不能迈过那影壁一步,如若不然,赐予刮刑是跑不了的。
院子里的场面颇为热闹,那个亭状的建筑里面,此刻正有一堆丫鬟侍奉左右。
此刻,一堆人的正前方正有一个和陈平一样着破烂青衣的小厮跪地讨饶:“大少爷饶命,大少爷,大小姐,求求你们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求求你们了…”
这跪地上的小厮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陈平并不认识,杨家的下人奴仆太多,他的记忆之中也只是偶尔和这人打过几个照面而已。
砰砰砰…
头部撞击地面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个不停。
待到杨九领着陈平走近了人群他才看清楚,这小厮的头已经在地上磕出了好大一片鲜血,模样惨不忍睹。
杨九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面不改色的从这个磕头的小厮身边走过,恭敬有礼的说道:“见过大少爷大小姐,大少爷,您要的书,小的已经让二狗给您取过来了…”
二狗,是杨家人给陈平赐的名字,这个朝代的奴仆是没有自己给自己取名的权利,陈平这个名字是她爹娘私底下叫的,当着主家的面,可不敢唤陈平这两个字。
“哦…”
站成挡风墙的丫鬟堆里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随后,前面的三个丫鬟让开,陈平才看清楚人群堆里用丫鬟挡风的尽然是一男一女二人。
这二人脚下烤着火盆,中间的一张大桌子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佳肴美味,有烤鸡、红烧肉、干烧鱼、烤乳猪等等不一而足。
此刻正值午饭时间,想来这一群下人正在伺候这兄妹二人用餐。
美味佳肴,香味扑鼻,陈平只是在桌子上扫了一眼,便再也拔不开视线。
一时间不仅忘了害怕,尽然连旁边的大少爷和大小姐都不曾看上一眼。
“既然取来了,就呈上来吧,妹妹,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书,这次跟着爹爹进京,可是见到了刘玉阶本人?
今年的科举玉阶夺了魁,他的文集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回头哥哥也要好生研读,想来哥哥我来年中个秀才是跑不掉的…”
男子含糊不清的说着,只是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对面的女子嗯了一声,停下手中的竹筷,从旁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张漂亮的丝娟在嘴角上擦了擦这才扭头向陈平看来:“递过来吧!”
递过来…
短短的三个字,声音及是好听,恍如仙子奏曲,天籁跫音,尽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陈平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此刻完全是游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赶忙低头,却不敢去寻那个能说出这般好听声音的女子到底生得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