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尽头有一棵柳树,柳树下面有一座破败院子,院子里之中有一栋简陋的茅草小屋。
小院里坐着一个老头,衣衫破烂,脏兮兮的,也不知有多久没洗了,老头端着碗喝粥,就着咸菜,看不到半点儿油水,米粥很稀,看不到几颗米。
辛哲没想到国子监的教习会如此落魄,问道:“是数科教习李淳风李老先生吧?”
落魄老人抬头,瞥了辛哲一眼,继续埋头喝粥。
“我是刚来的学生,报的数科。”辛哲说道,见对方仍不理会自己,犹豫片刻,翻过只能防狗不能防人的低矮篱笆,来到老人面前。
老人头也不抬,“你回去,学数科没用,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更不想浪费我的时间。”
辛哲挤出一个笑容:“瞧先生您说的,数科怎会没用呢?天下万物,皆可用数理描述。”
“这说法倒是新鲜,为了混学分,你也是够拼的,不过啊,老夫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这院子小,容不下你。”李淳风夹一截咸菜,咔嚓咔嚓嚼着,将剩下的稀粥灌进肚子里。
老人根本就不理会辛哲,用小院旁的溪水洗了碗筷,正此时,一个杂役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一脚踢倒篱笆门,叉着腰,用鼻孔对着老人道:“李老头,山门那边怎么还没扫?”
李淳风连忙道:“快了快了。”
国子监杂役朝地上吐了口痰,“嘿你这老不死的,现在是越来越懒了,再这样下去,可就要扣你口粮了啊!”
“我的确不方便,”李淳风挽起裤脚,右腿上有道伤疤,皮肉翻卷,触目惊心,“前些天摔了一跤,今天还得去采点草药,只能晚些时辰再去清扫了。”
杂役不耐烦道:“老子管你什么事,又不是老子给你摔的,如果今天之内不把山道清扫干净,就赶紧滚蛋,国子监不养废物。”
杂役离开之后,辛哲走上前,取出一个玉瓶,递过去,道:“这是白玉京的三清活血丹,治疗外伤有奇效。”
李淳风却摆摆手,眼神冷漠,背上墙角竹篓出了小院。
终南山风景秀丽,太阳出来之后,驱散山间秋雾,青山绿水显得格外养眼。
老人背着背篓,在狭窄的山道艰难前行,辛哲跟在他身后,生怕老人一个不小心就掉下悬崖,见对方一直跟着自己,李淳风不耐烦道:“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可怜?”
辛哲摇摇头。
“国子监里有笑话我的,有瞧不起我的,也有可怜我的,但老夫研究了一辈子数理,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数理之中的乐趣,你们这些俗人哪会知道?”
老人踩到一块碎石,脚一扭,疼的倒吸凉气,他弯腰掀开裤腿一看,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流出血和浓水,老人放下背篓,取出几株草药搅碎,混着唾液,覆在伤口处。
“喝点水吧。”辛哲递过来一个牛皮水囊。
老人出门急,忘了带水,此时口干舌燥,他犹豫片刻,终于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只觉沁凉甘甜,下一刻,就感到腿上传来酥酥痒痒的感觉,老人低头一看,顿时一惊。
就见伤口处浓水流出,生出一丝丝肉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几个呼吸时间后,伤口就痊愈如初。
李淳风看看水囊,又看看辛哲,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