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叔犹豫了片刻,道:“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胡周道:“老板,今天我们可是一忍再忍了。”
程大叔道:“规则如此。我们合法经商,只能遵守规则。”
胡周道:“规则什么的我不懂,但是道理我懂。你开新公司为的什么?是治病救人对吧?治病救人有什么错?为什么规则要耽误你治病救人的事呢?这不是耽误人命吗?”
“呃……你说得有点道理。”程大叔道。
差不多下一句就是“我竟无言以对”了。
但程大叔沉吟片刻,却说:“但是医疗市场是需要比较严格的准入机制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涉足的。程序合法很必要。我们现在经历的这些程序,都是为了将我们和欺世盗名之辈区分开来。”
“那区分的效率应该高一些,人命关天嘛!”胡周虽然依然心中不忿,但觉得大叔所说并非毫无道理。
人家在社会上摸打滚爬十几年,经验总是更丰富些,暂且按照他的路子办吧!
于是,冒着7月如火的太阳,叔侄俩走出市场管理所,步行千余米,找了一个有空调的小餐厅,两荤两素一瓶啤酒,对付着搞定迟来的午饭。
程大叔不停地给胡周夹菜:“辛苦了,多吃点。”
胡周嚼着油水四溢的五花肉,眼前满是提线者的警报:“饱和脂肪酸摄入过量!甘油三酯超标!”
这口饭就吃得不怎么踏实了。
然后又看到程大叔尽挑肉渣、菜梗这些杂碎吃,就更不是滋味了。
这老板,有点寒酸啊!
……
……
这顿饭,叔侄俩吃得叫一个慢。
七月流火,烈日当空,人工岛上,片瓦遮蔽的餐馆。
他们就像深陷沙海之中的旅人,蜷缩在咫尺的一方荫庇中,在空调的凉风中流连忘返。
但,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熬到了下午两点二十分,叔侄俩鼓起勇气再出发,冒着烈日重返老地方。
取号,排队,等待,上柜台,查询企业工商信息。
这个必须查,不查接下来的手续都不让办。
一查,就是等,等个大漏斗啊等个大漏斗。
还好,有了北岛那边查询的经验,叔侄俩已经非常温柔、非常善于等候。
等跳出了查询结果,柜台里的工作人员查看了工商资料,说这家企业的工商登记也已经异常,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恢复正常,要么直接注销。
叔侄俩异口同声地喊:“注销!”
来办的就是注销嘛!
工作人员向二人介绍了企业注销的大致手续,但一再强调企业注销不属于他们的职责范围,而应该直接到位于本岛上的县市场管理局办事大厅去办理。
胡周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有一些时间,应该能再转战一个岛。
但是程大叔却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这个点出发去本岛,等赶到县局,估计已经快四点了。
没错窗口通常是四点半下班,但这是启明岛,天高皇帝远,人生地不熟,一切都不能以常理论之。
正如十八线城市的行政效率不能与一线城市相比,启明岛和一线城市行政效率之间,隔着十八个十八线城市。
“请问,县局办事大厅有咨询电话吗?”程大叔问。
工作人员指了指墙上。
那个曾经在北岛墙上出现过的电话号码再一次出现了。诡异得就像某个帮会的接头暗号。
沐浴着夕阳的红光,叔侄俩油光满面、面有土色、色厉内荏地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