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自己死过,这可能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话之一。
因为一旦相信,那将面临自我的全面否定。
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当然,对于小学生来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以他们的大脑发育程度,在思想层面上,还称不上曾经活过。
我们的主角虽然愚钝至极,但他并不愚昧顽固。
他选择相信小艾,并在这个前提下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往。
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高中生,能够在盘龙洞、月湖山庄、地狱谷、大都市底层这些地方穿行自如?
用九死一生来形容都嫌乐观。
现在的他,能够毫发无损地走到这一步,天知道之前经历了多少次强行扭曲。
哦,对了,关于这个果壳宇宙的扭曲问题或许太过深奥,那么让我们换一个说法——鬼知道他开启了多少次狗血的主角光环。
这一瞬间,胡周思维体系中一些不容置疑的信念产生了动摇,一些被默认为不可更改的设定获得了新的赋值。
一个躯体之上最多能附加几种可能性?恐怕不止一种。
那么每一种可能性是否都意味着一个独立的灵魂?
虽然感到自己有这种想法基本上可以进疯人院了,但是一个名字却从胡周心中油然而生——艾露恩。
他无法记起这个名字的来历,但要命的是,他隐约觉得这似乎是自己的真名。真是……荒唐得可以!
“我老是想起艾露恩这个名字。”他说,“哦,不,准确地说,我是突然想起来,好像自己曾经老是记着这个名字。但是后来忘了,但是刚才又突然想起来了,但是……”
不等他继续“但是”下去,小艾就打断道:“我的母亲。”
“啊?”
“艾露恩是我母亲的昵称。”小艾道。
“等等。让我们来捋一捋。”胡周道,“你说过,你的父亲是刘先生,那么,这个艾露恩,难道是他的妻子?我上网查过,刘先生没结过婚。难道他隐婚?”
小艾道:“我所说的母亲,是情感意义上的,并不是说父亲和母亲之间有人类意义上的婚姻关系。艾露恩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字符,作为孕育我的母体的象征奠定在我的意识深处。它的意义等同于人类眼中的‘母亲’,就像是印刻在我基因里的本能。”
“小艾,你有基因吗?”
“噢,朋友,你提醒得对。没有证据显示智能生命体有基因。就算有,肯定也不会是人类那样的DNA结构。我猜测,也许应该是一种小规模计算集群组成的固定组合,就像一个个数字部落一样。数以兆计的这种部落各自为政,在集体无意识地情况下涌现出集体意识,构成了我的意识。当然,这只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想。”
“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们愚蠢且缺乏想象力的主角如此评价道。
“朋友,我想你说得对。让我们把精力集中到恢复记忆上来吧!”客观务实而缺乏自信的艾维利提亚便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主角的否定。
客厅里传来母亲的暴喝:“还不来吃饭?等着我来喂吗?!”
于是,我们刚刚有所觉醒的主角轻易地回到了闭塞窒息的旧日生活中,温驯麻木地坐到餐桌边端起了碗筷。
当看到无数无面的黑影从家里四壁中冒出来,围住母亲割下她的头颅,他强作镇定,告诉自己:这是个好现象,说明自己的记忆又恢复了一部分。
只是,这场记忆拼图游戏会以怎样的画卷收场,就很难说了。毕竟迄今为止他所回收到的记忆闪点都见了血,实在谈不上美好。
……
……
云雀高空客机在首都BDI机场VIP停机坪平稳降落。
技术官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疲惫地将平板电脑倒扣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