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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谁也没拦着柳之程,他见到了孔氏。
柳之程在不言语的孔氏面前声泪俱下,道妹妹不救侄儿之事。
“那疫病,不过是妹妹收拾那夷凉公主的手段,可她连自己的侄儿也不放过,那是柳家的骨肉啊,妹妹何苦这般恶毒来哉……”柳之程跪在床前,脸上眼泪纵流。
“你觉着她做错了?”孔氏闭上眼,细细地喘着气。
她不能再睁着眼,把这个孽子看得太清楚了,会把她给气死。
她还不能死,她是答应了女儿的,要好好活着,等着成了皇后再死。
她不能死,死了,就没人管着这个蠢货了。
她不能死,不能死……
“娘,那毕竟是……”
“你是想把贱人跟那贱人的孩子带进府里,把病气过给我,把我逼死?”孔氏再睁开眼里,瘦得离奇的脸上那双眼珠子就快要瞪出来似的,她狠狠地,满眼恶毒地看着柳之程,“我看不是你妹妹不放过那贱人的孩子,我看是你要把一个贱人带回你家,活活逼死你娘!”
“娘!”柳之程被她看得大惊,脑袋一蒙,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后连忙拖着膝盖上前,“您何出此言。”
他握住了孔氏的手,“娘,娘,您是不是误会孩儿了,您……”
孔氏反握住了他,把指甲狠力地掐进了他的手心里,她那枯黄的脸紧绷着,她趋身靠近扑在床边的柳之程,冷冷地笑了,“你把我当个老糊涂耍,我也不妨让你明白,你要是把我们这个柳家拖下水,就是现在,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把大爷带下去。”孔氏说完这句,松了力。
“老夫人……”贴身侍女赶紧扶了她,让她躺回枕头。
在柳之程还没反应过来的,已经有家丁,扶了他起来,拖着他往外走。
“娘……”柳之程甩开他们,哪想一甩也没甩掉他们。
“你们干什么?松开我。”
“放肆,你们竟敢欺主!”
柳之程没说几句,就被高大强壮的家丁用蛮力拖了下去。
等着他的是黑屋子里的面壁。
“我还没死呢。”大儿的声音越来越远,疲惫至极的孔氏靠着枕头,冷哼了一声。
孔氏累极睡去,睡梦里,见到了小时候的大儿。
她拿了点心去哄他,让他回来跟她一道回他们的院子,他却举起手臂在,食指指她,大声喝道:你这个毒妇。
孔氏在梦中哭了。
你这个毒妇……
当年他是这么说她的。
多年以后,他还这般说他的妹妹。
可没有她们这些毒妇,他拿什么命活?
孔氏的心,在梦里再次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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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程称病告假,不能上朝。
柳老夫人向太子请求太医上门请病,不日,柳府因有疫病,被围了起来。
柳之程彻底被软禁。
孔氏出手,向来敢断别人的后路,也舍得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
为了不让夷凉钻柳府的空子,她干脆把柳府都封了起来。
只有宫里的人,才能进出柳府。
既然是柳贞雯要去看她,都不能成行。
柳贞雯性格随了孔氏,自然知道母亲这么做的道理,可是眼看她就要出京,不能前去道别,柳贞雯这心中不好受得很。
再进宫看妹妹,即便柳贞雯从不在妹妹面前软弱,但这次也是未语先泪,哭了才道,“怎地还要逼我们做这么绝?”
这世上岂是女人不好好过日子,而是世事总是逼得她们狠了再狠,才有一条活路。
见倔强的姐姐号啕大哭,柳贞吉心中也是不好受,鼻子也是酸了,“姐姐不要想太多,私下总是能见一面的。”
怎么可能让她道别都不能。
私下能见面,但还是需保密,而且只能她一人去,丈夫儿子都不能,亲人远走,还不能堂堂正正前去跪拜,感谢母亲生养之恩,到底还是少了其中之意,但柳府封了府,私下见次面已经是奢侈。
这次柳贞雯前去拜别,孔氏伤心得无以复加,柳贞雯跟随贾文彪前去江南之后,孔氏昏过去了三天,才堪堪醒来。
这时,柳贞雯已离京千里。
孔氏一生,两女是她疼了时会抚慰她伤口的人,她倾尽全力护住了她们,她们何尝不是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了她,现在大女为前程要走,她还不知能不能熬到她回来的时候,心中悲痛,岂是常人能知的。
她一生不断迎着人来人去,竟没有一个人是能抓到手,放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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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凉一个小国,让兰公主装病,还拖进去了一个柳府。
朝廷那边,周容浚也是查了出来,此事与王尚书关系不大,但与另一个侍郎有关,是他在尚书面前进的言,王尚书也是好意,为给柳之程立功的机会,就派了他去查案。
那侍郎家,查出来他一个心爱的小妾为夷凉女子,且为他生了两子一女。
这人是早些年就进了侍郎家了,且那夷凉女子长得完全像周朝人,也一直用周朝女子的身份,无人知道她乃是异国人。
这潜伏得颇有些深。
太子前事未毕,就又彻查起了朝臣中家眷的问题。
也下了旨,谁家有异族女子不上报的,诛连三族。
因这事,宫里前些年进宫的异国宫妃,也被内务府清查了起来,这涉及太多人,涉及太多事,那些想看热闹的宫妃们哪怕不是异族人,与异族宫妃也是有来往的,查到她们身上,一带就要带出不少事来,不少人也是忐忑不安,万万没闹来,太子妃的热门刚看一阵,就临到了自个儿身上。
这一牵连,有了个口子,内务府也查出了不少肟脏事来。
内容丰富得柳贞吉这个自认为承受能力不一般的人都有点承受不来,汗颜得很。
这不没几天,就送了好几个私下行事荒*淫,跟小太监玩得太出格了的宫妃去了皇庙。
柳贞吉都没敢把这些事说给周容浚听。
不过后宫虽然归她管,但这后宫里的事,周容浚也没哪处不知道的,后宫的腌脏事,他以前也有些觉察,但这次是人证物证都查了出来,摆在了眼前,太子又有了种他累死累活,是为了养活一群荒*淫无度的人寻欢纵乐的恼怒感。
所以一气之下,减了后宫五成的用度。
太子妃拿着这么点银子,无可奈何,只好减了宫妃们的月银。
宫妃们的月银大大缩水,太子妃由衷地觉得,宫妃实在不是一个有前途的职业,尤其在她这个太子的后宫,升职太难,她这个老怪也不容易打倒,以后可能愿意干这行的人,还真得少不少人不可。
因查异国异族女子的事,典国等国的使馆也彻底冷清了。
朝廷上,也没有作死跟太子提这事了。
他们自己的事且还烦不过来,尽管男人鲜有不见色起意的,西域美人谁人都想得一个尝尝味,但这事也得有命享受才行,这关头,还是小命要紧,先把位置坐稳了,再谈其它。
朝臣们能混到金銮殿上,就是想清高得不见风使舵的,也会跟着大流走。
等兰公主的病好了,能进宫了,夷凉使馆还是被封着。
兰公主那,柳贞吉给了她应有的赏赐。
兰公主大儿已有十八,之前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年纪才十六,儿女就有五个了,才三十三岁的兰公主,现在已经是五个孩子的祖母——这事柳贞吉知道的时候,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像皇太孙要是努把力,像他表哥那样在这方面有杰出表现的话,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时候,也能当个祖母。
她都有些敬佩自己,来这古代,可真没少做事,三十来岁的祖母都当得起。
话说回兰公主,她生了一男两女,女儿都还小,一个十三,一个十岁,但儿子太争气,已经有四儿一女了,她婆家家底薄,一直吃她的嫁妆,她嫁妆又不是富可敌国,养一大家子,总有吃穷的那一天,算来算去,留给儿孙的,到时也不会剩些什么,不过是几个庄子几块田地,到时候怕只是落到一般的富庶人家的地步。
兰公主使了个好计,连自己都愿意算计进去,也只不过是想多得些赏赐,养活一大家子,再多给女儿们攒点嫁妆。
柳贞吉投李报桃,赏赐给了,还给兰公主能特别能给她添孙子的儿子找了个活,当商路使,主管这以后西域到卞京的商路往来。
兰公主这次还以为得些银两田地就够可以了,没料柳贞吉给了个这么大的金饽饽砸她头上,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道,“我儿也能入朝?”
商路使是太子新增的官位,大小也只有六品,也算是京官,能上朝,不过要站金銮殿外,殿里没他位置站,算算,也算是能入朝了,柳贞吉便点头,“能,就是要站到外边点。”
太子妃还说笑,兰公主却不能体会她那蹩脚的幽默感,魂不守舍地道,“这管商路往来的,得……”
得像盐使那样有油水吧?
“嗯,很有钱,”兰公主魂不守舍都不敢说出口的,太子妃接得很自然,“但你们也别要得太多了,管好了最为要紧,事办得顺太子的心,这日子还得往下过,官还得往上升。”
她先前叫兰公主来,也是为的这个。
她那儿子,可能生的儿子太多了,觉得老吃他娘的也吃不了一辈子,所以这年出头,竟然学会了亲自去跟商人来往,别人暗讽他自贬身份,他也还一直在做着他寻摸出来的买卖,东西还卖到了内务府,这种人,太子觉得可以用……
太子妃从善如流,把兰公主叫进了宫。
没料,还另外有惊喜,兰公主表现得比她以为的还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