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兰湘月心里猛然就是一跳,暗道怎么回事?爹爹受啥刺激了?莫非心里又改主意要让我嫁进池家了吗?等等,他刚刚说什么?难道……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事?难道那宵夜真的是有文章在里头?
这样想着,一时间不由得就是心头狂跳,兰湘月连忙镇定了下心神,小心问道:“爹爹怎么了?怎么忽然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女儿不喜欢听,女儿盼着爹爹长命百岁的才好。爹爹在,女儿才有依靠,不然女儿就算想活得喜乐平安,又怎可能?上天待女儿残忍,已经让娘亲去了,总不会让女儿连爹爹也失去吧?”
“傻孩子,人哪有不死的?”兰录听了大女儿的话,只觉老怀甚慰,再想想刚刚二女儿的刻薄,便格外觉察出兰湘月的好。当下怕这个孩子担心,也就把话题岔了开去,笑道:“爹爹不过是随口这么感慨一下罢了,你别多想。刚刚我看见你妹妹出去,怎么?她又和你置气了?”
兰湘月笑道:“爹爹不用对这些事上心,妹妹终究小了些,女儿不会和她一样的。只是……我觉着妹妹也日渐大了,转眼也是要到议亲的年纪,素日里爹爹和太太也该教导教导她,端庄稳重才能找个好婆家,妹妹将来也好过不是?这话我几次想说,又怕太太疑心我故意欺负妹妹,使坏儿,所以今日只和爹爹说,爹爹跟太太说,效果自然比女儿说的要好。”
兰录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没错,我何尝不知她如今越来越轻浮狂妄了?都是素日里我不在家,她母亲纵容惹出来的,想来你也定是受了她不少排挤,难为你都忍着,从来不和我说。”
父女两个说着话,便来到了兰录说的那一丛牡丹前,兰湘月笑道:“果然开得好,听说这牡丹还有个名目,叫做金带围,看那中间的金线,难怪路姨娘也说当日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如此名品,女儿竟没在别家看过。”
兰录笑道:“那是你去的人家少,别家虽然没有。池家却是有十几株,咱们家这棵也是当日托池老爷买的,你母亲就最爱牡丹。”说到这里,想起妻已经逝去十几年,孩子都这么大了,而自己如今,恐怕也是终于要去寻她,因此心情不由得又低落起来。
兰湘月正愁不知该怎么再把话题引回去,看见兰录这样,便连忙道:“爹爹又怎么了?说得好好儿的叹什么气?我看您的脸色似乎也不好看。叫我说,爹爹倒不如……不如把太太给您特意炖的那些宵夜补品什么的停了才好。”
兰录听见这话似是有些犹豫,倒像话中有话似的,便抬头疑惑道:“月儿怎么这样说?你是知道或是看见了什么?”
兰湘月做出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模样,果然,这更惹起了兰录的疑心,加上这会儿他本就正因为自己的病敏感着,因沉声道:“月儿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我是父女,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开?”
兰湘月便强笑道:“也没什么,只是看书上说,也不是什么样的身子都适合大补的,太太给爹爹补养,是好心,女儿也是怕她好心办了坏事儿。说来女儿也有些奇怪呢,爹爹春秋还旺盛,身子也一直挺好的,不知怎么太太就想起给爹爹进补了。唉!大概也是女儿多想,前儿喜梅又死了,女儿心中惶惶不安,听喜梅的丫头说,喜梅……”
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而兰录的脸色却在一瞬间变得震惊无比,大声道:“什么?喜梅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兰湘月也惊讶了,喃喃道:“怎么?太太竟是没告诉爹爹吗?女儿还以为您都知道了。”
兰录面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沉声道:“我还没往她那边去,所以不知道这消息。月儿,你好好和我说,喜梅是怎么死的?”
兰湘月就把喜梅投井的事说了一遍,接着又道:“喜梅只是个妾的身份,太太想来也不甚在意,给了她们家五两银子,就让她家人把尸体收拾了,如今大概已经下葬了呢。”
兰录又是半天没说话,接着淡淡道:“你刚刚说喜梅的丫头说什么?”
兰湘月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论理,这话不该女儿和爹爹说,别让太太以为我搬弄口舌。只是女儿这几日晚上总做恶梦,这……”
她说到这里,觉着为难的样子大概差不多了,于是便如豁出去一般道:“爹爹,就如您刚刚说的,咱们父女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开的?您是女儿最亲的亲人和最大的依靠,便是拼着让爹爹训斥,或是说我搬弄是非,有些话,女儿还是要告诉爹爹知道。喜梅的丫头说,喜梅临死前哭得很厉害,说是去找太太时,看见张管家从太太房里出来,脸上似乎不好看,喜梅原本想避开,谁知太太不知怎么也出来了,也是怒气冲冲的,不问缘由就打了喜梅,喜梅委屈的厉害,回来一直哭,不料第二天就找不见她了,那会儿众人只说她不知走去了哪里,谁承想最后是在井里看见她淹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