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和杨筹互看了一眼,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隐瞒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因此两人同时站起身,在池铭面前猛地跪倒。
这动作令池铭大吃一惊,连忙站起身扶起他们,愕然道:“二位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大人,扬州知府衙门前任盐库司库江明乃是被人陷害,含冤而死,求大人还他清白。”林朗和杨筹沉声说着,都是双目蕴泪。
池铭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们……你们莫非都是江明的朋友?”
林朗叹气道:“大人说的没错,下官和杨司库,还有已经故去的江明从小便是邻居,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一起求学,最后一齐赴京赶考,我们三个都不是什么才华横溢之人,虽考中进士,却也是排在末位,江明家中富有,替我们走通了一些关系,总算得了一个官职,不过却是从此分隔三地,再不能朝夕相处了。”
他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下,杨筹接着道:“虽如此,然而我们三人彼此书信往来,这份知己之情却是从未忘怀。即便我们各自娶妻,仍不改初衷。并且约好了三年后调令下达之时,一齐回家祭祖,再相见欢宴高谈阔论,如同从前一般。谁知……还没等到这一天,便传来了江明贪污受贿,最后被正法的消息。我和林朗都是大吃一惊,身为知己,没人比我们更了解他,他家财万贯,为人豪爽仗义,刚正不阿,绝对做不出这样不法之事。于是我和林朗各找渠道疏通关系,果然如愿调来这扬州府衙任司库。”
池铭沉吟着点头道:“难怪,原来你们是为了给故友复仇。这么说,上一任扬州知府因为贪污巨大被皇上正法,可是你们暗中做的手脚?”
林朗摇头道:“大人明鉴,那事儿和下官无关。上一任知府之所以被抓捕正法,乃是因为他之前也太贪得无厌了,竟敢连官盐也不缴足数目,以至于盐税不增反减。皇上圣明,如何能忍受这种欺骗?因此才会有他的在劫难逃。但是大人也看到了,一个扬州知府倒下去,实在算不得什么。于大人宁大人方大人等等等等,都是和盐商沆瀣一气的,大人此来扬州,必然身负皇上厚望,可若要将扬州这因盐而织成的巨大利益网彻底撕开,实在是困难重重。大人啊,我们可是在此处苦心经营了两年,到现在仍不能被于大人视为心腹人手,去接触他们最核心的利益集团呢。”
池铭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们说的没错,所以本官上任之初,只是求稳,其他的嘛,都慢慢来,不能急于一时。不过今年秋的盐税嘛……”
他说到这里,故意沉吟不语,果然,就见林朗上前一步,正色道:“大人既然也知要徐徐图之,不如继续示之以弱。这几个月大人毫无建树,那些人心中对大人的戒心只怕也放松了些。但是有了上一任扬州知府的前车之鉴,他们是不会舍得让大人这‘毫无作为’的扬州知府也被抓捕正法的,大人只需暗示暗示,或者便是蛮不讲理的下达任务,他们总要给大人一个面子,让大人今秋的盐税能入皇上的眼。”
池铭笑道:“好主意,多谢二位教我。是了,如此说来,那两本册子都是当初江明苦心搜集的证据?只是他没有机会检举揭,就被人诬陷致死了,是吗?”
林朗沉声道:“大人说的没错。当日我们来扬州赴任,并不敢让人知道我们和江明的关系。好在我们两个的夫人曾经在一个杂耍班子里,习得一身武艺,是她们带下官偷偷入了江明那座废弃的院子,找出了被他藏在咸菜坛子里的账册和花名册。只是我们深知这潭水有多深,并不敢贸然行事,一直等到大人出现。”
池铭这才知道两人妻子的出身来历,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位好说也是中过进士的,甭管考的名次如何吧,那可是金榜题名啊,能考上就是本事。以他们的身家地位,根本不需要娶两个杂耍班子里的女子为妻,看来这其中还不知有什么样的曲折动人故事。
不过这样的八卦那是兰湘月和丫头们的最爱,池铭此时倒是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疑惑地是另一件事:“两位是为了给江明复仇,才会调来此地,但陷害江明的上一任知府已经伏法,你们的仇恨难道还没有放下?”
“大人,怎么可能放下?”一提起这个,杨筹是满脸的煞气,握拳咬牙道:“一个知府,不过是这些国之蛀虫中微小的一只。江明之死,并非全是因为知府陷害,他的死,是这些官儿和盐商勾结的结果,他触犯的是这个利益集团里所有人的利益,所以他才会被害死。这些国之蛀虫不除,江明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