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铭不禁乐了,暗道书呆子只是喜欢算数几何罢了,其实这一点儿都不呆啊。他能够分析出此去吏部必定风波不断,呵呵,怪不得秦东雷走门路给他弄了这么一个官儿当,可见这家伙赶鸭子上架的话,也是能有一些作为的。
不管秦东林怎么抱怨,这事儿也已经成了定局。当下池铭劝慰了他一番,又帮着他把手头上事情整理了整理,交接了,第二日两人便一起上路回京。
且说梳风和冷锋夫妻两个,一路急行回到茂城。把池铭回京述职的信儿说了,一家人都十分欢喜。池老爷的意思,这就要立刻带领全家进京。只是一些铺子的事情还没有整理完,因一家人商量了半日,最后决定由池锋带着女眷们先进京安顿,和池铭汇合。池老爷与池镛先留在茂城,只待把铺子事情都结束了,再往京城寻他们去。可巧兰老爷也是这么个意思,他也要留下处置商铺,便让路氏带着家人们先和池家女眷们一起进京,那边的宅子也都置办好了。
怜花小筑里,萧怜月坐在廊下,面无表情看着一拨拨人从门前过。忽见芳草从外面进来,看见她坐在那里,不由得一愣,连忙上前道:“姨娘怎么坐在这里?如今天气都深秋了,茂城不比扬州,这会儿天都冷了,再着凉怎么办?”
萧怜月淡淡道:“屋里也冷,和屋外也没什么分别。这么些人来来去去的,是要做什么呢?”
芳草看了眼院门外,叹口气小声道:“奴婢听说是爷要回京述职了,来了信儿,让奶奶不用回扬州,直接去京城。偏偏太太等也早就筹谋着要搬去京城,所以如今除了老爷和大爷要暂时留下处理一些铺子之外,其他人都要上京呢,听说那边也把宅子置办下了,三天后就动身。姨娘,咱们也该尽早收拾东西了。”
萧怜月冷笑一声,点头悠悠道:“好啊,当日只说这个儿子不争气,为了个青楼妓女闹得丢人现眼满城皆知。如今却是怎么样?呵呵,全家进京,多么的荣耀?这份儿光荣,却是他们嘴里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挣得,呵呵……呵呵呵……”
芳草看着萧怜月那笑容,心里就毛。忽见香篆从屋里出来,叹气道:“姨娘别多想了,叫奴婢说,爷这一次回京,必定升官的,无论如何,他没抛下姨娘,这也算是仁至义尽。姨娘若是不想受这份憋屈,便自请出门;若是想着日后终身有靠,不管怎样,您也是爷名义上的姨娘,爷屋里除了奶奶和您外,并没有其他人,只要您安安分分的,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不过没有爷的宠爱罢了。实话说,以色事人,本就没多少日子风光。奴婢如今算看开了,姨娘摊上爷这样重情义的,未必不是福气呢。”
萧怜月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嘴角边只是冷笑。待到香篆进屋收拾东西后,她方对芳草道:“你看出来了吗?香篆已经变了心,她大概听说爷高升,想着过那衣食无忧的生活呢。”
芳草呵呵笑道:“姨娘别这么说,香篆大概也是为姨娘着想……”不等说完,便听萧怜月冷哼一声道:“为我着想?不,她只是为她自己罢了。当然,她心里不是这样认为的,她也一定觉着是为我好。其实她的确很聪明,永远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从前我说我要赚够了钱出去,她也鼓励我。只是如今,她大概觉着跟我一起出去远不如在这个家里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所以又这样劝我。她怎么不想想?我心里憋着多少恨多少委屈?要我安安分分的,那我真不如现在就一头碰死,也好过这般苟且偷生。呵呵,我这样隐忍着,难道就是为了在这里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芳草一听,原来主子这些天的安分并非是认命,而是憋着劲儿要使坏呢。她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沾沾自喜,暗道香篆才真是蠢呢,你就算再自私,为你自己打算,难道你不知自己的命运是和谁系在一起?到底让姨娘都怀疑你了吧?如今看来,倒是我这蠢笨的好,我只忠心耿耿帮姨娘打算。俗语都说否极泰来乐极生悲,姨娘倒霉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时来运转了。那三奶奶一直风光着,怎知就不会乐极生悲?如果这一次姨娘真能扳倒了她,那凭着爷过去对姨娘的情意,怎知就不会死灰复燃?到时候两人重新亲热起来,就把姨娘扶为正室也是说不定的。到那时,我便是姨娘身前的第一心腹,连香篆也比不上我了。
一念及此,便打叠起千百样柔肠款款安慰着萧怜月。她在这方面却也不逊色香篆多少,一番话只说的萧怜月眼泪巴叉,咬牙道:“好丫头,还是你知道我心里的苦。我……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凭什么我怀孕就是闹了一场笑话?凭什么她回来就有了喜,得这无限风光?她一次一次的害我,让我和爷走到如今形同陌路,她把爷抢了去,现如今又是母凭子贵了,我倒成了全府人的笑柄,这里还有谁把我当个人看?香篆还要我安安分分在这里,我凭什么安分……”
她一面说一面哭,只急得芳草连忙拿帕子替她拭泪,一面小声道:“姨娘别哭了,小心漏了行迹,您这一番隐忍岂不全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