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昌公主和孙氏离着顾三娘有些远,她俩担忧的朝她看去,只见顾三娘神情淡然,静静的看着前方。
安妃气焰嚣张把持整个后宫,河阳公主无权无势,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随同宫人走到对面。
河阳公主站在沈拙面前,四下投来的视线几乎令她无地自容,可是想她千辛万苦才得已回京,河阳公主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再回贫苦荒凉的燕州做一辈子寡妇。
沈拙坐在原位,河阳公主驾到,他也不曾起身,挑着一双眉梢斜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向别处。
望着眼前的沈拙,河阳公主心中气苦不已,她只觉得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身不由已,想她堂堂皇室出身的公主,眼下却不得不受一介后妃摆布,还要被眼前的外臣轻视取笑。
锣鼓还未开场,似乎就等着沈拙点戏,河阳公主咬着下唇,最将红着脸将戏单奉上,说道:“沈大人,请点戏。”
戏单伸到沈拙面前,众人都一齐看向沈拙,看他接还是不接,那沈拙静默片刻,最终伸手接过戏单。
看了这情形,孙氏心中一急,下意识的瞅了顾三娘一眼,只不过顾三娘面无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些甚么。
沈拙接了戏单,蒋安两派的人都沉思不语,独有安妃,她脸颊带着轻笑,下巴微微上抬,似乎满是得意。
沈拙翻着戏单,他头也不抬的说道:“承蒙公主抬举,微臣就点一出《醉打金枝》罢。”
他这话一出,总管戏班的公公后背冷汗直冒,但凡是个有眼色的,谁敢在宫里唱醉打金枝?这个沈拙当着河阳公主的面点了这出戏,岂不是故意打安妃和公主的脸?总管公公叫苦不跌,又自觉好日子到了头儿,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开了这份戏单,竟把这出戏排上去了。
被当众打脸的河阳公主半边身子都麻了,若非这非常时刻,她早就逃走了,哪知沈拙还不罢休,竟又说道:“再点一出《鸿门宴》,一出《霸王别姬》。”
说罢,他就将手里的戏单递还给管事公公,那管事公公脸色白双腿打颤,几乎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举凡寿宴上,排得都是一些喜庆热闹的戏,沈拙偏点这两出戏,他哪里敢接这戏单呀。
若说先前一出《醉打金枝》是羞辱安妃和河阳公主,沈拙后点的这两出杀机四伏的戏,顿时使得全场鸦雀无声,《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霸王别姬》里项羽困死垓下,正好印证蒋安两派博弈的情形,然而,谁是项庄,谁是沛公,谁又是惨败的楚霸王呢?
此时,诺大一个镜花台,就好像掉一根针都能听到似,安妃脸色阴晴不定,她直直的看着远处的沈拙,一语不。
沈拙见那管事公公不接,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怎么,莫不是这几出戏不会唱?”
管事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整个人唬得瑟瑟抖。
这时,安妃开口了,她对身边的嬷嬷说道:“传我的话下去,命管事公公接下沈大人的戏单,他点的戏,就是不会唱也要变个人出来唱给他听。”
她倒要看看,到底谁是刘邦,谁是项羽。
王嬷嬷小跑着到对面传话,管事公公得了令,这才敢接过沈拙的戏单,直待他们退下,锣鼓一响,戏台上先演的第一出戏是《麻姑献寿》,九天玄女婉转清亮的嗓音合着乐声传来,刚刚紧绷的气氛似乎也消弭不见。
众人点的戏一出接着一出,顾三娘本来最爱听戏,只是夜深露重,两个孩子不停的揉着眼睛,锣鼓丝竹的喧嚣声也吵得她腹中胎儿焦躁不堪,她有些支撑不住,便带着两个孩子借口更衣来到不远处的宫殿歇息。
这处偏殿是专供女眷们更衣的地方,她去的时候,有两三个妇人正在闲聊,其中有个妇人她上回在宫里见过,顾三娘隐约记得这人好像是安妃娘家的亲戚,余下的人她就不认得了,那些人看到她,嘴里嗤笑一声,轻蔑的看了她几眼,顾三娘想着既是安党一派的人,自然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于是理也不理,带着小叶子径直进了偏殿。
这大殿里有专门伺候的宫女太监,御哥儿虽说尚且年幼,到底已是六七岁的哥儿,不便跟着顾三娘进到里面,故此被嬷嬷留在外殿,那嬷嬷心知他是安妃的亲生儿子,丝毫不敢怠慢,特意招来两个小太监陪他一道说话。
再说偏殿的顾三娘,心中惦记着外间的御哥儿,她和小叶子要来一盆热水擦了擦脸,又重新整理衣衫,母女俩这才拉着手步出偏殿,哪知刚走几步,就见吉昌公主带着嬷嬷迎面走来,那吉昌公主见了她,笑道:“大伯见你这大半日的没有回去,特意请我过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