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如果赵煦想弄死一个官员,动用“皇城司”就行了。现在,赵煦的桌案上,早就摆满了叶祖洽的“黑材料”。可以预见,接下来的风声肯定是对叶祖洽不利的。甚至是一边倒的,要求整治贪官。
李师师也想到了,但她没想到的是,为什么一篇看似寻常的报道,居然能把当朝吏部尚书就整倒了呢?这让她再次刷新了对张正书的认识,甚至觉得有些可怖。就好像她突然间就名满汴梁城一样,张正书的手段太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已经让人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其实,这就是成名后不真实感,因为过程太快了,下面没有根基而产生的不安感。
然而,李师师却无法知晓叶祖洽的感受,除了愤怒以外就是窝囊了。叶祖洽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都只是附和别人的说法,自己不怎么发表看法,因为他的至交曾布已经提醒过他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栽在一份报纸手里。
李师师也是感慨,张正书这一招实在有些狠辣了,已经和叶家结下了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那种局面。李师师担忧的是,叶祖洽再怎么样,那也还是个官;张正书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民。自古民不与官斗,张正书的胳膊再粗,能扭得过大腿?
“唉,鲁莽了啊!”
李师师轻轻一叹,却被若桃听得真切。
“姊姊,你叹甚么?莫非,姊姊是瞧着那夏花要枯萎了,所以叹息?”
原来,李师师瞧的方向上,在窗边恰好插着一盆花。
插花是宋人的时尚,李师师也精通此技。曾经李师师就叹息过,这花再美,不过几夕便谢。若桃还以为李师师是瞧着那花要枯萎了,所以才这么感叹的。殊不知,李师师已经把心放在了张正书身上了。
“我有些乏了,去小憩一阵。”
李师师觉得精神疲乏,琴也不想弹了,歌也不想唱了,只想好好睡一睡。
等李师师和衣而眠时,若桃才拿起桌子上的那份《京华报》,心道:“姊姊为何看着这报纸就叹息呢,莫非上面有什么蹊跷不成?”若桃虽然也很聪慧,但缺乏阅历,对朝堂的龌龊认识不够,自然不太明白这份《京华报》到底惹出了多大的乱子。在她看来,这些新闻都很寻常啊?平日里,和乐楼的酒客不是一个个吹嘘,自己曾经多厉害多厉害,怎么调戏一个良家小娘子么?这些事上了报纸,那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若桃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明着讲是相安无事的,但一公诸于众,那就成祸患了。如果叶祖洽是皇帝的宠臣也就罢了,台谏官风闻奏事,不过蜻蜓点水,适可而止就算了。然而,叶祖洽先惹恼了赵煦,此事一经发酵,“皇城司”就开始介入,从而引导了舆论。街头巷尾,都知道叶祖洽是个贪官了。于是,民众呼声越来越大,要求严惩叶祖洽。
这里面有没有猫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于是,御史台、谏官们、言官们就跳得更欢了,甚至有激进的言官,声称要将叶祖洽明正典刑,从而震慑贪官。赵煦自然是不批的,奏折打了回去,说“并无证据”。然而,朝堂里哪个都知道,赵煦这么做,叶祖洽就真的倒大霉了。
要是皇帝决意保一个大臣,那弹劾奏折肯定是全部留中的。可现在,居然把奏折打回去,还说“证据不足”,这分明是说,你们只是风闻奏事,没有真凭实据,赶紧去找证据来!叶祖洽听闻之后,也是两眼一黑,怒喝一声:“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