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蜜沉默了很久,末了苦笑:“行吧,这也是一早就注定的,上古的时候,咱们的祖辈就是对头,如今到了我们,还是对头。”
上古的时候?
怎么说着说着,扯到上古时候了?
炎拓脱口问了句:“什么上古?什么祖辈?”
冯蜜没回答,她倒退着走,手里的那束光也渐离渐远:“炎拓,将来咱们是正面对抗,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做约定吧——不管是你弄死我,还是我弄死你,都手快点,别让对方太难捱。”
***
聂九罗复健回来,卢姐刚给她开了大门就嚷嚷起来:“看,我说多喝汤没错吧,都好了。”
好什么好?聂九罗又好又好笑:“只是除了外固定,医说,开始做一轻度力量训练了,老不动也不行,不,会引起静脉血栓不说,胳膊一边粗一边细就难看了。”
她边说边往院子里走,卢姐关上院门:“现在开始啊,我给你全面补充营养了,网上说骨折前期多喝骨头汤是促进骨痂长的,后期就得均衡啦。”
受伤以来,卢姐的骨汤理渐扎实,聂九罗听得都快会背了,她正想敷衍一句什么,目光忽落到了院子角落里那棵白梅上。
这棵白梅颇为轰轰烈烈盛放了一阵子,而今,跟她进入骨折中后期一样,也进入了后花期:渐渐不花萼新绽了,偶尔路过,会看到树落了一层梅瓣。
聂九罗不觉打了寒噤。
都这么久了,炎拓还是没消息,医说,所谓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并不是指一百天就好全了:骨髓腔通、恢复原状,少说也得一两年。
一两年,会不会到那时候,她还没找到炎拓?
她那因为除了外固定而略感欣喜的心情瞬间就冻上了,一声不吭上了楼,坐到了工作台边。
院的定制已经模样,胎体的房舍、窗扇、人物都已经就位,只不过色还都是裸的,留待最后一起着色。
这两天,她在做白梅树,通常的做法是做出茎干、后拿粉白色点出梅花就可以,但她执拗给自己找事,决定主的梅朵得是塑出来的。
这是无比精细的活,泥片得擀到纸片一样薄,用最细的笔描线、最号的塑刀切形,时候,还得借助放大镜——常常是伏案很久抬头,脖颈跟铁石一样僵硬。
实在找不到炎拓,做点跟他相关的事也是好的。
聂九罗拿起持梅花的人看,笑得可乐呵,从前,她一对着它就想笑,现在不了,看得越多越失落。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聂九罗把人放,顿了会,又伸出手指把它戳得朝向另一侧。
是卢姐给她送汤来了。
这次是水鱼汤,汤色奶白,很鲜香。
聂九罗低头舀起一匙羹往嘴里送。
卢姐立在边上,看看她,又看看桌上的人像,这阵子,聂九罗心情不好,网上老说低压低压,这话是的——往她身边一站,老压抑了。
卢姐一时没忍住:“你和那炎拓啊,是不是分手了啊?”
聂九罗差点被汤给呛了,她扔匙入碗,抬头看卢姐:“我和炎拓都没在一起过,怎么就扯到分手了?”
卢姐指梅花人像:“那你天天把人家像放桌台上。”
聂九罗不干,她指向身前的院,院子里,卢姐坐在马扎上理葱的像:“我还把你天天放桌台上呢,我也跟你好了?”
卢姐笑:“扯我不对了啊,扯我是不是心虚?你这放伙子,跟放老婆子,能一样吗?”
聂九罗说:“我就是……”
她忽懒得辩解什么了,低声说了句:“对他好感。”
卢姐一针见血:“这就对了嘛,哪对男女不是从好感开始的?先是好感,后今天吃饭,明天拉手,不就处朋友了吗?这炎拓不应该啊,他怎么不约你出呢?”
聂九罗沉默了一会,说:“忙吧。”
她也想他来约她出啊,什么时候都可以。
卢姐一看这场景,就觉得没戏了:谁还不是过来人来着,落花意流水无情这种事儿,自古以来就多了了,你聪明,你漂亮,你一百样好,也未必能得到人家的心啊。
忙只是借口。
没戏了,怪自己嘴快,戳弄得人伤心了。
卢姐装着厨房还事忙,摇着头叹着,楼了。
聂九罗坐了会,也无心喝汤了,她推开汤碗,左手从桌面上的炼泥里揪了一块来,攥在掌心慢慢揉软——这力道,胳膊好像还能支撑。
正试着力,手机响了。
聂九罗拿起了看,是不认识的号码,她随手揿了接听:“喂?”
那头传来一怯的声音:“是聂九罗姐吗?我是……林伶。”
林伶?
聂九罗止了手上的动作,不觉坐直了身子。
林伶的事她知道,前一阵子,邢深给她打电话说,林伶想住到刘长喜那——这是林伶自己的决定,聂九罗不好干涉,只是建议说,先不忙送过,最好观察一刘长喜那头,确认安全了说。
算算子,现在应该是住过了。
果,林伶心翼翼:“我住到长喜叔这儿了,他人很好,我跟他聊天,才知道你也在这住过。”
聂九罗嗯了一声。
***
林伶点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往说,聂九罗这名字,她很早就知道了,那时候,以为她只是炎拓的露水情缘。
听长喜叔说,聂九罗在这儿养伤的时候,炎拓甚至来陪过夜——关系都这么好了吗?炎拓瞒得可紧啊,半点口风都没露。
林伶很是失落,一种自己并不太了解炎拓的感觉,还一种被开除出了炎拓亲密朋友圈的感觉。
她迟疑了会:“炎拓还没失踪的时候,一次,我和他聊天,不知怎么的,聊到了如果出事怎么办。当时他说,如果他出事了,可以找一人给他帮忙,但具体是谁,他没说。”
“聂姐,我猜,这人应该是你吧。”
那一头,聂九罗好像轻轻笑了一,没说话。
林伶的眼睛一子就湿了,她声音发抖:“聂姐,炎拓这么久都没消息,一定……一定是出事了,你想想办法吧。”
她哆嗦着抓起纸巾擦眼泪:“聂姐,我是……很没用,我一直靠他。你事业做得好,一定很主意,你帮帮他吧。”
泪眼模糊中,她听到听筒里传来聂九罗的声音。
“我很想帮他,也一直在找,可是实在没线索。林喜柔一伙人像蒸发了一样,邢深救你可以避开监控,她想消失也同样可以,消失了之后易装或者换车出行,这怎么找呢?我们一直想通过‘换人’钓她出来,可是她很精,几次都临时取消了。”
“或者林伶,你可以帮我,你在林喜柔身边活了那么多年,听说过她什么窝点吗?只是你记得的,都可以给我。”
窝点?
林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嗫嚅着说了句:“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