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响,温迪罕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壮汉——呃,抬着一个大木盆?
好么,这家伙不会是蹲在门外偷听过吧?终不成哥内心的狂喊被老天爷听到……于艮瞄了温迪罕一眼,这家伙的表情果然有一丝不自然。
“哈哈,多谢多谢,真的太需要了!”
于艮收礼也自然,并且很体谅送礼者。送礼其实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能做到“润物细无声”的。收礼者有责任化解尴尬,提高升送礼者的自信心,培养送礼者的熟练程度。
当然,还要考量礼物的价值,倾听送礼者的要求,核算收入成本比。如果超越了制度乃至法律的界限,还要计入东窗事发的概率,以概率的倒数乘以收入。总之,收礼也是个技术活儿。当官不容易,大家互相体谅……
这大木盆——好吧,叫浴桶更合适些——椭圆形,高度七八十公分,长度接近一米,宽度半米有余。厚达三四公分的松木板材,做工也算精致。好东西啊!适合一个人半躺着泡澡,好吧,两个人挤挤也行……
呃,好像不是新的?好吧,哥其实不是很挑的。
咳咳,于艮摩挲桶壁时,温迪罕的脸色好像更加不自然了。
嗯,礼物收下。下面该听听温迪罕的要求了,哥会答应的。
“苏都哩,带大家回去吧。每个人都练习一下称量,手要稳,杆要平。”于艮解散了小萨满,这也是收礼者的心情很不错。
一众小萨满稀里哗啦地跑了,苏都哩紧抱着刚刚制作完成的宝贝。至于用法,阿布卡赫赫早已讲解过了。于艮相信,今晚苏都哩会把所能找到的小物件,全都称出个斤两来……
“龌龊,我们去跑步!”沃淩拖着龌龊下炕,龌龊嘴里嘟嘟囔囔的,但最终还是从了。
地窖子里安静了,空气也清新了许多。温迪罕犹豫了一下,坐在饭桌对面,显得略有点难为情。
温迪罕和胡沙虎,还真是不太像哥俩。胡沙虎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脸的络腮胡子。温迪罕则比较匀称刚劲,阳光少年小鲜肉,近乎点中性的美。于艮不无恶意地揣度——介是亲哥俩吧……
性格也不一样,胡沙虎咋咋呼呼的,说话如炸雷,直来直去,热情外溢。温迪罕则内敛许多,不太爱说话,爱听别人说话,至少是爱听于艮说话。
这些天,温迪罕每天都会过来一两趟,安静地听于艮给沃淩等三人讲课。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没提问过。每次还都不空着手来,或者一两样干果,或者一两米麻布,还带来过两个马扎子。
浴桶这么大个的礼物,倒是第一次送。于艮有点好奇了,温迪罕会有什么要求呢?倒也不好开口去催。
“盆奴里是鹰路的咽喉,大辽国屡次征伐,都被拔乙门打败了。”温迪罕终于开口,貌似还是“从前有座山”……
于艮勉强听懂了,却是一知半解。鹰路是有历史记载的,胡里改人称鹰——也可能是某种特定的鹰——为“雄库鲁”,温迪罕说的就是“雄库鲁之路”。历史上说鹰路代表了大辽国对女真人的压榨。
可能是大辽国分不清女真人和胡里改人吧,也有可能是后来的修史者没有分清。因为大金国建立之前,胡里改人就已经融入女真人了。也就是说,鹰路是大辽国对胡里改人的压榨才对。
此时于艮才猛然醒悟——前面受到女真人的直接威压,倒是忽略了,大辽国才是此时此地的大佬啊!
事情有点复杂,大辽,女真人,胡里改人互相敌对的。大辽,垂垂老矣的庞然大物。女真人,活力四射的新兴力量。胡里改人,好吧,顶多是个添头……
温迪罕送个大浴桶,不会是为了给哥讲个故事吧?于艮面带微笑,耐心听讲。
东方红,太阳升,胡里改出了个大英雄。
拔乙门十六岁只身猎虎,十八岁开铁弓射二百五十步,二十岁徒手搏熊,终成为盆奴里的部落联盟首领。
松花江中下游有五个部落联盟,大辽国称之为“五国部”,按江水流向,依次为越里吉、盆奴里、越里笃、奥里米和剖阿里。五国部都是胡里改人,源于黑水靺鞨的。
五国部不堪大辽盘剥,拔乙门应运而生,盆奴里率先抗辽。逐渐的,一盘散沙的五国部,被拔乙门团结起来,形成了胡里改大联盟。拔乙门当选为总盟主,同时也是天下胡里改人的共主——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大辽国派出的银牌天使——负责搜刮的官员——及其侍卫,就无端地蒸发于白山黑水之间了。
有大臣奏报辽帝,蛮夷凶残,伐之无益。不如学习唐宋经验,采取“以夷制夷”之策,册封能征善战的拔乙门为节度使,以确保五国部鹰路畅通。
于是,拔乙门被封为五国部节度使,这也是东北边陲的第一个辽朝大员。
有多大呢?节度使是一方诸侯,统摄地方一切军政事务,替大辽国镇守边陲。大辽尊称之太师的,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级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