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夜暗得有些可怖,夏夜的大雨猛烈地扑刷着繁茂的枝叶,震得整个森林似乎都在嗡嗡作响,于这群山环抱层峦叠嶂中坐落着的是,五毒圣教总坛。
此刻,纵是雨势猛烈,于这古老的建筑周围,还能见到隐隐约约的火光,只是这火光猛烈地跳动着,似在彰显着今夜的不一般。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大雨之中,伴随着突然有人大声吼道,原本只有大殿大门两侧燃着火把的五毒教总殿内骤然亮起了火把,顿时将整个大殿映照得通亮,突现在大殿内的数十教众手举火把,将大殿正中一名苗族少女严严围在其中。
只见少女颜如渥丹,眉似新月,双目澄澈,素齿朱唇,肌若凝脂,长发如墨,长辫斜倚肩头,插一把银梳,乌摆上衣,及膝短裙,除了头上一把银梳,少女身上再无一件银饰,许是为了行动方便而将苗族姑娘最喜欢的银饰摘除了,少女看着突然出现的五毒教众,心下一惊,又立刻冷静了下来。
五毒圣教,果然名不虚传,她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龙誉眸光一沉,无视周围五毒教众的一脸肃杀,将紧握在手中的一只巴掌大的银质瘦颈瓶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慢慢并拢了双手十指,轻轻转动起了手腕,一团淡紫色的雾气慢慢在她手心间聚拢。
她怎么可能被困在这里,阿娘可还是在家等着她这药救命,她无论如何都要安全离开!
那么,就只能,挡我者诛!
五毒圣教,蚩尤神殿。
“曳苍,今夜的五圣教,似乎很是热闹。”靠北面南的高墙前,一张雕刻着五种圣物的大石椅巍然而立,正有一名年纪约摸二十一二的年轻男子斜倚在石椅上。
只见男子如剑般的眉,狭长的凤眼,眼角微扬,泼墨一般的眸子些许带着慵懒的味道,刀削斧劈般的鼻峰,薄薄的唇竟如水般莹润,尖尖的下颚,肌肤不是苗人崇尚的小麦色,倒白皙得好似女子一般,紫色对襟上衣,衣摆缀银铃,大裤脚长裤,整个人俊逸得让人看着都觉有些窒息,此刻他正微微抬眸,看着匆匆走到面前的布诺,漫不经心地说道:“教中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是的,大人,有人闯入总殿,欲盗走圣药,如今那贼人正被老左拦在总殿前。”右长老曳苍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不过大人放心,那贼人绝对走不出五圣教。”
“我有担心过吗?”烛渊不怒反笑,轻轻浅浅的笑容,仿佛这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说得毫不在意,“要是你们都喜欢这热闹,就让她多闹一会儿也无妨。”
“大人,那贼人可是有些本事的,咱们已经倒下不少人了。”右长老曳苍依旧在笑着,与烛渊一般,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圣药被盗,“大人当然不会担心,担心的可是老左,他居然亲自出手了。”
“哦?”烛渊嘴角的笑意更甚,用食指轻轻敲着椅把,看向曳苍,“值得布诺亲自出手的贼人,倒还真是有些本事,兴许我应该去瞧瞧。”
曳苍眸中的笑意一颤,继而笑得愈加幸灾乐祸。
大殿前。
龙誉看着面前一脸阴沉肃杀的左长老布诺,将藏在怀中的圣药护得更稳,心下更是警惕小心了几分。
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很难对付,出手招招狠烈,身手很是了得,她甩出手的毒,他总是能迅速地躲过,而此刻,她带在身上的所有毒药已经全部用尽了,如今唯一剩下的,就只剩下她双手指缝里夹着的十根细小的毒针而已。
龙誉冷静地看准了周遭的情形,那些手执刀剑的教众不值一提,只有放倒面前这个男人,才能打开离开之路的豁口,那么这一切就只能取决于她手里的十根毒针。
能成功吗?龙誉紧紧盯着布诺,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闭起了双眼,布诺心下微微一怔,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心。
刹那之间,就在龙誉迅速抬手,布诺再次展开攻势之时,龙誉手中九根毒针飞向身体两侧,周遭火把尽灭,龙誉看着向自己袭来的布诺,微微勾起了嘴角,将手中最后一根毒针甩向布诺。
很好!上当了!
布诺眉心蹙得更紧,感受到黑暗之中向自己面门直刺来的危险,骤然收回了手,身子快速往旁侧开!
豁口!就在布诺侧身的一瞬间,龙誉瞅准了豁口,脚一蹬飞速往前掠去!
她今夜潜入五毒圣教,身上所带毒药均不致命,五毒圣教均能解,就算是方才的毒针,就算中了也只是全身肿胀一日而已,并不会夺人性命,她的目标是圣药,不是杀人,如今圣药到手,她只要全身而退就行!她还不想更多地得罪五毒圣教。
可是龙誉才从这好不容易打开的豁口脱身,如疾风般的脚步就在跃入苍莽的树林时骤然刹住了,眉心登时紧紧蹙起,再一次抬手护紧了胸前的圣药。
只因她感觉得到,在她面前的黑暗之中,有一张布满戾气与杀意的丝网正在铺天盖地的张开,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正有一股冰冷的杀意在慢慢靠近,不是方才那个男人的杀意,却是比方才那个男人还要狠烈的杀气。
此刻的龙誉已是无路可逃,于是冷静地转过身,面对着黑暗中向自己慢慢靠近的强大力量,慢慢拢紧了双手,身上再无可用之毒,那么,她只能走极端了——用蛊!
虽然她答应过阿娘,此生不用蛊,可是此时此刻,她若是再不用蛊,莫说阿娘有生命之危,便是她,只怕也走不出这圣山!
“小阿妹,盗了我教的圣药,还想全身而退么?”黑暗之中,有男子似笑非笑的声音淡淡响起,混在雨声之中有些模糊,龙誉却是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