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蒙,银月时而藏于云层后,时而微露脸颊,给图城披上一层迷迷蒙蒙的纱衣。睍莼璩晓
连风的小院位于一般百姓所居住的城南,五年前阁罗凤曾来过一回,路仍记得清楚,倒也容易寻,只是旬日里那些朝臣官员与家境稍殷实些的人家都不会踏足这小百姓居住的城南,阁罗凤亦是如此,不仅是因为政事缠身,也因他从未萌生出要踏足这片平凡得近乎低下的城区。
只是时隔五年再来到这城南,竟给阁罗凤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街道屋房仍是如从前他所见过的那般,却是破落得不知多少,暗压压的门户土墙以及坑洼不平的路面,偶还有老鼠窜出,整片城南暗沉沉,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还透出零星火光,显出一种灰暗颓败之感,整个城南,仿佛给人一种被世人遗弃了的感觉。
阁罗凤还清楚地记得,五年前他来到这儿也是这样的夏日,那时绿树荫浓,小贩挑担吆喝,孩童嬉笑追逐,无一不彰显着这城南的祥和,虽然现下正当夜晚,也不应当与当年的白日相差得太大,看这在夜色下更显破败的城区,哪里还有绿树成荫的影子,唯见一截树桩孤零零地扎在泥土中,曾几何时,那些祥和的画面,竟远远地成了过往。
阁罗凤愈往里走,心愈发的沉重,这就是他们所有人都未曾注意过的城南,变成如今模样而他却丝毫不知,枉他还深得百姓之心,如今看到这样的城南,让他如何承受得起百姓的敬爱。
而图城除了这一片城南,没有被他所关注的地方以及百姓又当有多少?整个蒙舍呢?
若非今日踏足,只怕他会一直不知道那平静祥和的城南竟变得如此苍凉,是被这几年的政乱所毁,是被他们这些所谓的王公朝臣所毁。
这片城南就像整个蒙舍的写照,由原来的刚劲活力自毁变成如今的要死不活,若是在这么下去,只有奄奄一息直至被无情的战乱风沙所掩埋这个结局。
而他身为蒙舍王室的长子,怎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蒙舍走向没落走向死亡,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阁罗凤终在一间门漆有些剥落的庭院前停下脚步,抬手,叩响了紧闭的院门,少顷,有些朽旧的院门由里打开了,开门的人在看到阁罗凤的一瞬间生生震惊,继而后退一步,对着阁罗凤单膝跪下了身,恭敬道:“连风见过殿下!”
连风面色本就有些苍白,在见到阁罗凤时面色更白了几分,此刻单膝跪在地上竟是头也不敢抬。
“连风身体既然抱恙,就无需向我行这么大的礼。”阁罗凤和善一笑,目光从连风身上移开往后看去,语气依旧温和,“二弟。”
连风弓着的背猛地一颤,心蓦地揪紧,大殿下……是早就知道他是殿下派到他身边的人了吗?
“连风,既然大哥让你起来你又何必再跪着,我把你的命就回来可不是让你对别人下跪的。”诚节倚在正屋门框上,隔着小小的庭院笑望着阁罗凤,语气悠然含着轻蔑,下巴微昂,“对不对,大哥?”
“连风本就是二弟的人,自当以听二弟的话为先,连风,起吧。”阁罗凤仿佛早已习惯诚节目中无人的轻蔑态度,神情并未有丝毫改变,倒是上前一步亲自将连风扶了起来。
诚节眸光微凛,慢悠悠踏步走向阁罗凤,盯着阁罗凤的眼睛笑得森冷,“看样子,大哥早就知道连风是我安插到大哥身边的咯?那还有什么是大哥不知道呢?”
阁罗凤,竟然早就知道连风是他的人,却为何还让连风在他身边呆了五年!?
“二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还没有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本事。”与诚节的阴佞不同,阁罗凤身上始终逸散着一股阳刚的正气,“看二弟模样,似乎很在意连风,既然连风本就是二弟的人,那我便让他回到二弟身边为好。”
连风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眼神痛苦,他没有完成殿下交予的任务还险些丧命,如今又被大殿下得知事实,只怕他对殿下而言,再无用处可言了吧。
“连风,听到了没,大哥这是不要你了呢。”诚节含笑看着连风,看到连风将头垂下才又看向阁罗凤,冷笑道,“大哥这么大晚上来这不属于大哥该来的城南就是为了给我退货?那么我听到了,阿哥请回吧,别让这城南的脏气脏了大哥尊贵的身子。”
诚节下完逐客令,即刻转身不再看阁罗凤,好似厌恶一般。
阁罗凤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无奈道:“二弟,父王当时说的不过是气话,昨日父王已命下恢复你二王子的身份,府邸也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了。”
“哦?这么说,是大哥帮我求的情了?”诚节甩开阁罗凤的手,依旧冷笑,却是重新转过了身看着阁罗凤,“那么大哥这么做想要得到什么?想让我跪下和你说感谢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诚节如逼问一般盯着阁罗凤的眼睛,阁罗凤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平和道:“二弟,你我始终是兄弟,我从未想过要得到二弟什么,而且这是父王自己收回的成命,并非是我多言。”
对于这个阴佞的二弟,他也时常觉得亏欠,因为若非是他的母娘当年做下那样的事情,二弟便不会变成如今这般,他的母娘已不在人士,那这些所欠下的债,便只能由他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