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连控制好汉儿下属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重振大燕?近百年压制,又哪来什么汉家豪杰?无非都是哀鸣嗷嗷,求生求权求富贵的东西,就如此次东征一般……”
快马狂奔下,猎猎风起,像是要带着慕容令的人和心,也一同加速,摆脱这阴沉压抑如泥潭般的燕京!
而心中默念至此,慕容令的脑海里,立刻便随之浮现出一张年轻至极的面孔来。
“北沟原,李家么?”
…………
“四哥,有什么话,为何不能直说呢。”
还是那间卧室,还是那一对兄弟。
只是慕容垂此刻,却是肃然反问。
而慕容恪的脸色也同样淡漠,甚至根本没有朝向慕容垂,只是淡淡的看着窗外:“二哥这一脉的路,已经走绝了;今日的大燕,也早就腐朽难救了。但想要在这么多虎狼环饲之下,重建大燕,却必须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甚至更大的可能,是终生等待,也等不来机会……令儿虽然有着狠辣手段,却终究意气太重,不如此,何以能在绝望逆境中,支撑一世?”
慕容垂轻叹:“令儿,毕竟太年轻……”
“年轻?”
慕容恪冷然回首,盯着慕容垂道:“你我兄弟几人,哪个不是十五六的年纪,便独领一军,征战乱世。令儿今年三十有一,已经是太迟了!”
“还是说……”
慕容恪的眼神转瞬间闪过一丝冷冽,却又不知是因为内心、还是因为身体,又马上涣散了开,连声音语调,都低沉了下去,轻如呢喃:“还是说,是你自己开始觉得,当初的选择和坚持太过年轻,故而开始后悔了呢,阿六敦……”
慕容垂的身躯,猛然一个失神的寒颤;旋即又快速看向慕容恪,却发现自己的四哥,双眼慢慢低垂,而没有聚焦于自己身上。
下意识的用舌头舔过牙根,一排紧密的银齿中,一块缺损,如此明显。
默然片刻,慕容垂缓缓起身。
“今日的阿六敦,不会欺骗四哥。自从二哥登基后,给我改名‘垂夬’,又放任二嫂拷打段氏致死,我就遗憾着自己,不能再年轻一次;后悔着自己,没有仗着父皇的喜爱,与二哥一争到底!”
脚步声渐去,空荡的卧室里,只剩下慕容恪,似睡着了一般,低垂着眼睑,靠坐在床上。
半晌,才有缥缈若无的语句,轻轻响起:
“慕容评,我的好叔父,聪明人啊……若是真到了图穷匕见,或许,我还真会支持我的阿六敦呢……然而你就算苦心把持住了大燕朝政,天下豪杰里,你,算不上的;大燕,你,守不住的……”
抬眼望外,阳光正好。
“若能一如年轻时,只需用心战场,而不必处处调和各方,该是,多么快意……”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从初次上阵开始的每一个沙场画面,那些千万虎贲,那些百战百胜;然而很快,这些城池、营地,渐渐变作了宫殿、楼阁,以及一张张老态狡黠的虚假之脸。
“老了,累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