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看似无求不争,但这自损八百而杀敌一千的气魄,当真是……”
读着手中刚刚接到的前线战报,李诚摇了摇头,不知如何评价才好。
半月之前,广阳城破,魏军转入巷战,又以投石车压制守军,眼见便要全数歼灭;但在慕容垂的冒死激烈下,北燕军奋起余勇,再度与魏军纠缠与街巷房屋,步步抵抗,誓死不退!
魏军不能一鼓作气,也是同样疲惫不堪,达奚斤大怒之下也亲自于前线督战,亲手阵斩胆怯之卒三名,终于缓缓压进,将燕军不断逼迫。
但就在此时,广阳城外的魏军大营,突然火光冲天!
一路不知何处而来的燕军一万余,截杀斥候,躲避城镇,竟是生生绕过了魏军的西线防军,直扑广阳城下!
所有人的认为,此时之北燕,唯有慕容垂一家之精锐,可以护国;但就在几年前,这支北燕第一军的名头,却毫无争议,是属于慕容恪的!
慕容恪一手带出这一支精绝天下的游骑斥候,在北魏没能完全掌握住侧翼的情况下,巧妙的躲过了所有的名城重镇;同时让所有的北魏岗哨探马——甚至于就在广阳城附近游曳的骑兵,也没有一个,能活着送出半点消息!
面对这支突袭精锐,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疲惫魏军,士气更是低沉,已然没有了取胜的可能。
而达奚斤虽是气急败坏,但也守住了一个为将者该有的理智,果断下令留下一军断后,其余大队,返身突围,以“归家”之势,鼓动起魏军的最后一丝战力。
兵法有云: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追。
且不说魏军,本就是天下有名的精兵;就说魏军的总数,哪怕多日里耗损伤亡,又被偷袭了大营,中军之中,仍然有七万余求生求归之卒,一心南返。
按照达奚斤最差的估计,无非是牺牲殿后部队五千,沿途再被骚扰折损伤卒疲兵,最少也总能够带回五万之众。
算上两边侧翼各有万余,以及步六孤俟号称五万,实则两万余的偏师,这次北征的十五万大军,大概算算还是可以带回十万的。
当然,这番惨败,自己这个主将,自然必须担责;但从北魏的角度而言,这样的损失,却还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算是可以勉强接受。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支突如其来的奇袭之军,竟然是以一万之数,硬撼北魏七万归师!
而且这一万燕军的布阵,非是抱团紧凑,减少接触面,反而以弱势一方,摆出了强行包围的阵势,横向铺开,无视军阵厚度,务求全面拦截魏军!
而且很快,广阳城中隆隆马蹄声起,哪怕在濒临绝望之际,慕容垂依旧手握五千精骑,始终不动,直到此刻,才破城而出,与城外燕军两相夹击!
而这,还只是开始。城中步卒在清缴了魏军的殿后部队后,没有片刻休整,多少人拖着受伤流血的身躯,高举酸痛的手臂,义无反顾的冲出城来,加入围剿魏军的大队!
那般惨烈萧肃的场景,李诚没有见过,只有战报上的几行小字,带过了无数生命的誓死一击:
“刃断则以齿咬,肠穿而无暇收;知必死则欺身不放,高呼杀我;身中箭而全力奔袭,以己为盾。”
最终,魏军军心崩毁,除了近千散卒趁乱逃跑,其余七万兵卒或死或降,全军覆没,主帅达奚斤被生擒。
然而作为胜利一方,北燕的一万奇袭之军,死战不退,却终究是承受了太多太久的疯狂冲击,最终得生还者,不过三百。
广阳守军,原有六万,加上陆续派来的援军,最终战后也仅有两万兵卒,日后还有可能再上战场。
“吾自知天下诸国争霸,我慕容一氏只算偏安。然则有欲吞我疆土者,非十倍之尸,不可过吾之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