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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巧得很,这外院养着的七八个大夫,这日竟然是一个不在,有回去过年还没回来的,有去访友不曾回来的,知香虽然觉得这事儿非偶然,但是没个定数,也不敢大肆嚷嚷,免得叫有心人又以这事儿搬弄是非,说什么鬼神缠身的,毕竟现在十四爷的这身份实在是特殊得很,若是叫那些余孽旧党们给吵嚷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且说容离这里病怏怏的,夜深了还没瞧见商墨羽回来,心道只怕是十七的事情老祖宗那里晓得了,叫他过去问话呢。
果不其然,容离这才想着,眯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她扬手打起帐子,就听见商墨羽有些偏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把外面的丫头都打发出去。随着他临近的脚步声,容离也懒得在掀起帘子与他说话了,又因这身体实在是不舒坦,所以没等商墨羽开口质问,她便先道:“你耍个什么脾气,莫不是你不愿意你自个儿的亲弟弟成家立业?”
商墨羽也是才下午知道十七跟着月酌却月沉国的事情,到底是个男子汉,这一听自己的亲弟弟跟着一个女人跑了,那心里到底是有几分气,只是手边事儿多,也气不过来。不想他这才把此事平息了,才踏进大门口,就叫老祖宗请去了沁园,说的正是十七的事情。
老祖宗向来对商墨羽是疼爱的,可是近来因容离的作为与她原本计划中的截然相反,所以那心中就有些不喜的,不想这月酌跟着十七在容离的眼皮子底下见了一面,第二天两人就双双不见了,若说是巧合,这只怕是个有脑子的人,都是不信的。又加上这家里头,总是有那么两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在老祖宗耳边又说了些话儿,因此老祖宗对容离就更加的不喜了。
只是老祖宗这样的人,能在商家后院屹立多年不倒,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人,所以她倒是没在见商墨羽之前把容离叫来问话,而是将商墨羽喊道面前说了几句话,才提了一下十七的事情,更并未当着商墨羽的面责备容离。
只是她越是这番,便越是叫商墨羽觉得这次容离有些自以为是了,月酌跟十七的事情虽然是迟早的,但却不是十七跟着月酌跑到月沉国去。
商墨羽不知道容离是真的病着了,只是晓得容离现在那心思可是狡黠得很,指不定她这是装病呢!而又听到她的这话,便真的有些不悦起来,“成家立业是该,可却也不是这般,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当真是为了这商家基业,把十七推的远远的。”现在商墨羽跟十七实乃外面妾室所生养的事情,家中的人也大都晓得了,也正是这样,跟着商墨书那里也才越发的陌生起来。
他这一时之气,说的话有些重了,说完之后也才觉得自己有些过份了,只是隔着那帐帘,也瞧不见容离的脸色,只是见她沉默着不说话,便以为她是生气了。可是这话自己已经说出口了,而且容离这次的事情做的到底是有些不对,自己便也不愿意给她低头,尤其是现在的容离比不得当初那个弱女子了,若是在这么放任她下去,指不定她还会怎样的无法无天呢。
因此隔着帐帘瞪了她一会儿,见她还不语,便冷哼一声,甩袖出去了。倒是也没去别处,他自己也没个侧室,因此也就折身进了书房去,埋头睡下。
殊不知容离这边,却因他的这几句话,那心里多想起来,本就是带病之身了,难免是会多愁善感起来,本来以为他会马上道歉的,却不想他竟然就这么拂袖走了。
不过容离到底不是那小女儿家的,自然不会为这样的夫妻斗嘴而哭得死去活来,只是那心里到底是因为商墨羽的这几句话而不舒服。
烛火燃尽了,屋子里暗暗的,一眼瞧去,也就只能看见被屋外的灯火所照亮的窗户了。随着这寂静的夜色,容离那心里也不知怎的,多出几分凉意来。躺了一日,更是无心睡眠,便琢磨起到商家的这段日子。平心而论,商墨羽待自己究竟是好的,可是容离却发现,他依旧的忙着,忙着与她跟孩子无关紧要的事情。当然,这也难怪容离这么想了,毕竟商墨羽陪她的时间实在是少之又少,而且两个孩子又叫长老们都带走了,容离自然是觉得寂寞无聊。
她忍不住叹了一句,“莫非这当真是命中注定的。”商家千百年前就已经预言了商墨羽的存在,而他的存在自然不是为了跟自己谈情说爱,而是为了这所谓的商家繁荣,既然是如此的话,那自己有什么本事,又有什么要求让他跟自己到娑罗去呢?
他说他不爱这繁华,可是作为一个凡人,怎会不爱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呢,又有谁能拒绝这万千臣民在自己脚下膜拜时候的感觉呢!
当然,也许以前他不喜欢这种为商家奔波谋划的感觉,可此时非彼时,那时候他还受命于商家长老们,可是现在他却是至高无上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只当自己这是多想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容离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外头传来知香的声音。
且说这知香一早起来,瞧见知画她们身子依旧如此,便担心起容离来,急忙跑来瞧,正好遇见商墨羽,又不知道昨晚这夫妻俩才为十七爷的事情闹过嘴,便上前去请安,一面问着:“夫人身子不好,家里的大夫又都不在,只怕是要去外头请个可靠的大夫来。”
商墨羽心里正烦着,根本无心听她的话,只是马马虎虎的回了一句:“找个什么大夫,病了正好,恰好老祖宗那头打发人来,也有个托词不是。”
知香给他的这话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却发现商墨羽人早走了,不禁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头来,一面急匆匆的朝着容离的房间去。
声音虽然不大,不过这早晨也着实寂静,容离便是不想听到也难。听到知香推门进来,只无精打采的说道:“如他所言,老祖宗若是打发人来,就说病着了。”
“夫人。”知香自然是听出她这口气里的闷气来,进到里间来,将那帘子掀起,见着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夫人您这身子?不行,我得出去寻个大夫来。”她说着,便要起身出去,却叫容离一把拉住她的手,“不必了,这只怕不是病,寻常大夫来了,能做个什么。”目光有些黯然的朝着窗前的梅瞧了过去。
知香也是个聪慧的,随着她的目光一瞧,有些惊诧道:“莫不是这梅花有问题?”说着,便要去将这梅花拿出去,却只听容离道:“这梅花没事,只那夜我们看到的梅花有问题。”
容离先前也没将这病着的事情,只是昨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知香说寻不到那个梅花,而知画姐妹又跟自己一样病着,所以才怀疑起那梅花来。可是这究竟是何人所为,竟然知道自己会出去,故意一路以梅花布线,将自己引到那个角落去。
“可是夫人你们说的那梅花,我去看过,却没发现。”知香心底不禁有些害怕起来,一面对这种深宅大院又开始的不喜起来,而且这个家中,想要害夫人的人,屈指一数,便是两只手也数不过来,所以即便是知道被人加害,这一时之间,也锁定不了凶手是何人。
说来也是自己疏忽,那日只顾着看这梅花,却没有仔细这地上的雪迹。积雪如此厚,若是在雪上插几枝梅花,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夫人,不如咱们回南黎去吧。”知香想起先前十四爷的冷漠,心疼容离不说,这下又被人暗算,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回南黎?”她也想,可是当初已经既然答应回到商家,她又怎能回头呢!何况她的孩子还在商家,而且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倒不如就死这里罢了,何况回去麻烦瑛姑姑他们呢。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这快哭出声来的知香,吩咐道:“叫大管家二管家都回南黎去吧!”回去一切照旧,若是以后商家再有个什么变故,那边的一切,还能算是孩子们的后路。
知香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又见她那眉目间的坚定,便应了下来。
又听容离吩咐道:“若是柚子在来见我,就说我歇下来,叫她跟着她相公一并回去,把青杏她们也带上,到了南黎,瑛姑姑给青杏找个好夫婿。”
知香只一面流着眼泪点头,好似真的到了那生离死别的地步似的。
果然,知香这才把话传了去,柚子青杏等人就来见容离,不过都叫知香挡了回去,又恰好眼下开春,镖局里的生意开始忙碌起来,单是那任晋之一家,实在是忙不过来,亚目长老跟着阿萝又只管跑镖,所以镖局里许多大事情,只能耽搁下来。恰好那沙玛瑶娘家知道她有了身子,说什么也要接回去,因此便一起离京回了南黎去。
京城依旧如往日一般的热闹,只是他们走了,容离却觉得心里空空的,期间老祖宗那里打发人来叫过容离两三次,最后竟然不信,还叫人亲自进屋子里来瞧。恰好那商墨羽最近也不知道是忙个什么,竟然不曾在家里露过面。
容离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养着身子,直至这外面的雪都化完了,太阳也变得明媚起来,商墨羽才回来。知香等人见了他,因容离的事情,带他也不是十分的热情,只是见商墨羽进了屋子里来,伺候了茶水便退到外面去。不过也没敢走远,就侯在门口。
容离卧病在床也好些天了,商墨羽却一直当她是假装病来回避老祖宗问十七的事情,而且又不曾问道药味,所以进屋子里来,便也没问容离的病情,而是问道:“安错他们回南黎,是你的意思吧?”说起来,最近安错运用鸟儿倒是帮了他许多的忙。
“嗯,那边生意忙不过来,少不得他。”容离听到他开口就问安错等人回南黎的事情,倒是也不意外,心里想着指不定由始至终,商墨羽都当自己在装病呢!
商墨羽听到这话,不由得笑起来:“那是多大点生意,何况依照他们几人的才智,若是留在京城,会有更大的作为。”
若是从前,容离听到他的这番话,心里只当他随口一说,可是现在不知道怎的,容离竟然觉得他的口气里,充满着一种对于权势的浓烈渴望。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年前你说,带大秦的局势一稳,便带我去东海。”
她这软软的声音一入耳,商墨羽那一直绑着的心便有些担忧起来,这些日子避着容离,就是因为担心她问起此事来,可是眼下他根本腾不出时间来陪她去东海,不过他早在年前就已经派人去东海了,而且当时就传书给了公孙笑,就在十七始终的那几日,他也收到了公孙笑的书信。
东海并无什么神岛,更没有什么解毒的神药,所以他没法面对容离,更不可能直接告诉她,东海其实什么也没有。所以他尽量避着她,今日得知她将安错等人安排回南黎,商墨羽着实是有些遗憾,他本来是打算把几人留在商家,然后将商家的重要事业都慢慢的分配到他们的手中,以后若是自己有个什么意外,他们便能以此来保全两个孩子在商家的地位。
顿住像床榻前靠近的脚步,商墨羽侧过身子,背对着容离,“等在过些日子吧,我···我眼下有些忙。”他说着,脸色上浮起些慌张来,似乎深怕容离会突然从床上跳下来窥视到他的表情,因此便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听着他这急促的步伐,容离忍不住苦笑起来,“忙···是很忙啊!”
待商墨羽出去没多大一会儿,知香便进来了,见容离还躺在床上,担心问道:“夫人,您又与十四爷说了什么,他脸色怎如此难看?”
商墨羽从容离那里出来,便直接进了书房,坐下来安静了一会儿,才想这些日子见容离,她都在床上,莫不是真的病着了?心里难免担心起来,难道是那毒发作了,想来有好些日子,自己也没运功给她止毒了,想到此处便站起身来,想要回去看看,只是又想起方才她的话,到底还是坐了下来,想着还是等晚上在去吧。
容离没回知香的话,而是问起了知了姐妹的身体状况来,知香自是一一回了,末了才又道:“这几日知颜暗中查了一下,老祖宗屋子里的红莲最是可疑。”
“红莲?”按理说来,在以前她与红莲青莲姐妹俩算是有些交情的,而且与她们之间也无什么大过节,所以容离难免是有些疑惑。
“正是,有小丫头瞧见她屋子里摆放了夫人您说的这种梅花,不过后来就不见了。而且她人也是好端端的,只怕是早便知道那梅花有问题。”知香解释着,一面将暖茶递给容离,“只是知颜姐去她屋子里看过了,却没发现解药。”
原本正捧着热茶的容离听到此处,动作不由得一顿,抬起头来直视着知香:“你说知颜去了她的房间?”
“怎了?”知颜到底不会功夫,所以见容离的表情,知香不禁也担心起来,会不会让红莲发现什么痕迹?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红莲姐妹俩是明家送给老祖宗的丫头。”提起明家,容离只能想起明夜轩这个人来,一时间坐直身子,问道:“知颜现在可在院子里?”
“看着知画她们的,怎了?”知香一面回道,一面扶着她的身子。“夫人别担心了,应该是没什么事情的,我倒是有些怀疑,莫不是老祖宗的意思。”
不知道怎的,容离虽然知道现在老祖宗对自己不喜,但却也觉得她不会害自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可能。”
说了几句,知香便下去,心里到底是因为容离的话,有些不大放心,绕道去看了一下知颜,瞧见她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想等她折回身到容离这边,却发现屋子里空空的,着急之下啊,急忙从屋子里冲出来,迎面却遇上一个小丫头,拉住她问道:“夫人呢?”依照容离现在的身体状况,定然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哪里的。
“见过知香姐姐,我正要告诉你,方才老祖宗那边来人了,说是有宫廷御医过来,所以便请夫人也过去瞧瞧。”
小丫头话还没说完,知香早已放开她的衣裳,朝着沁园那边跑了去。
且说那来接容离的人,正是红莲,只是她身后跟着的丫头跟着轿夫,却都是些面生的,她倒是一如往常一般,待容离还是十分规矩的,请她上了轿子,也是往沁园去,也正是这般容离才没有多心,何况身边也跟着几个长生阁的小丫头。
只是对红莲到底是起了疑心,所以容离一路上还是防备着她,只不过这路上也不曾发生什么事情,安安顺顺的到了沁园,却不见什么宫中御医,倒是老祖宗有些惊奇的看着面色不佳的容离,“你怎过来了?”
听到她的话,容离心里才有些明白过来,只怕这老祖宗还蒙在鼓里头呢,正欲叫红莲来问话对质,可是哪里还有什么红莲的身子。
“你寻个什么?”老祖宗因十七的事情,现在对容离本就有气的,只是瞧见她果真病了,便也没说她个什么。见容离不语,只顾着东张西望,顿时觉得她太过于无礼,终究是恼怒起来:“我与你说话呢?这突然叫老身出来,却又不说明何事,莫不是真做了这商家的主母,便也不把我这老骨头放在眼里头了?”
容离这才收回眼神来,一面喘着气解释道:“这个时辰正是祖母午息的时间,我哪里敢打扰,只是方才红莲带了人过去,说是您这边有医术上好的御医,便急匆匆的把我叫来。”说罢,一面环视着跟随来的几个小丫头:“您瞧这匆忙的,我都不曾好好更衣,丫头也没带个能理事的。”
她这一说,老祖宗也才发现容离穿的确实是一身随便的儒裙,身后跟随来伺候的,也是几个面生的下等丫头,想来她也没说假,只是这红莲什么时候如此大胆,竟然假传话把容离叫来。“去把红莲这丫头叫来,这几日不是说病着了么?”老祖宗朝着青莲吩咐道。
不想青莲闻言,却是一步未动,反而是当着容离跟着老祖宗的面朝着下人们吩咐道:“主母与老祖宗有要事相商,你们都退下去吧!”
这红唇白齿的,说的竟都是胡话,可是这老祖宗屋子里的人,竟然都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唯那几个跟着容离来的小丫头,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朝着这病歪歪的容离看去。
容离身子虽然不好,可是脑子总算是清晰的,看着此刻不将老祖宗放在眼里的青莲,当即质问道:“你与红莲是明夜轩的人?”
青莲闻言,转身朝着容离笑了笑:“夫人您果然是年轻。”说话间,朝着此刻满脸惊异的老祖宗望去:“哪里似老祖宗一般,果然是老了,人也糊糊涂涂的。”
被她这话一呛,老祖宗顿时气得脸色发青,更是有些难以置信,一面抬起手,想要将手中的拐杖朝着青莲敲打过去,可是她哪里比得了青莲这年轻的身子骨敏捷,反而差点因为这一猛然用力,摔了跟头。
容离身后的几个小丫头也给吓着了,正欲开口,却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几个小丫头竟然接二连三的挨着顺序倒在了容离身边,身上都有着致命伤口。
眼下间,这暖厅里就只剩下容离跟着老祖宗这一老一病。二人皆是满脸的骇异,虽然也都是见惯了生死的,可是那究竟是几个年轻的生命,却在顷刻间就陨落在了她们眼前。
容离歪歪斜斜的靠在了椅子上,精神全无,一面喘着气,说不上话来。老祖宗却是早已经跳了起来,一面敲着拐杖,一双大不如从前精神的眼睛盯着那面无表情的青莲,“你····你个贱人,你····”
青莲嘴角带着笑容,给人一种很是很可怕的感觉,目光淡淡的看着她,甚至是有些不屑,“哼,你现在可怜起这几个小丫头,却忘记了这些年死在你手上的人又有多少。”青莲红莲一直是老祖宗的贴身丫头,自然是知道她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老祖宗被这话一堵,竟然是没能说出句话来反驳,反而是被气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重重的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姑奶,许久不见,您的身体依旧如此健朗!”一个好听且不陌生的声音从侧门传来,容离抬头望去,来人正是明夜轩。
还没等她开口,那双眼神却已经转了过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容离,有种说不上的阴森感觉。这叫容离一度的怀疑,当初同样是在这里初见的明夜轩,给她留下来的和煦印象。
老祖宗看到来人,又瞧见他身后跟随着的红莲,当即便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激动,竟然一时间气得晕了过去。
明夜轩自然没有去多管她,而是阔步朝着容离走来,每一步似乎都充满了一种兴奋,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容离斜靠在椅子上的苍白面容:“许久不见了。”
听到他的话,容离这才抬起眼皮来,淡淡的扫视了他一眼:“你费劲心机,就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屁话?”
明夜轩显然没有想到他印象里修养极好的容离竟然会如同市井小民般说出这样没有教养的词语来,所以稍微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漫步走到容离身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的捧起青莲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才懒洋洋的回道:“当然不是。”
他说着,隔着中间的茶几,将手朝着容离伸了过去,手指突然向上一样,将容离小巧的下巴给捏住,凭着手间的力道摆正容离那偏斜着的头,也不管这个动作她是舒服还是痛楚,而是自顾的欣赏着容离此刻等等容颜,口中一面滋滋的发错赞叹声来:“如此美色,也难怪柳文洲念念不忘了。”口气突然又一转,变得有些得意起来,“不过面对如此绝色,十四竟然不为所动,都不好好的陪在你这个娇妻的身边,真是不解风情。”
他的这一篇话,容离却只将柳文洲这名字听了进去,试探的问道:“你从燕国来?”
这明夜轩竟然也不掩饰,“不错。”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来,朝着昏死过去的老祖宗瞟了一眼,朝红莲吩咐道:“给我把这老东西弄醒。”
红莲得了他的吩咐,便朝着老祖宗走了过去,一把掐住她的人中,也不知道往她的鼻子边递了什么过去,老祖宗便咳嗽起来,眼睛也慢慢的睁开。
二人此刻的红莲待她,哪里有平日里的小心翼翼与贴心,那动作那表情,显然就是对待一个犯人似的。
清醒过来的老祖宗看到眼前的红颜,一面奋力将她推开,一面骂道:“小烂蹄子,滚开!”自然也不忘骂这明夜轩:“你这个不肖子孙,究竟想作甚?”又见到明夜轩捏着容离的下巴,便因为他要轻薄容离,更是担忧起来,责骂道:“你还不赶紧将她放开,那可是你的表弟妹。”
原本心情还算愉快的明夜轩听到她的这话,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重重的甩开手中的动作,毫无半点怜香惜玉可言,就这么任由容离的头碰在了椅子上,一面朝着老祖宗冷冷一笑,恨声说道:“表弟妹?你莫要忘记你是姓明,不是姓商,却一心一意的将这商家的子孙看作自己的亲人,你说这些年来,你究竟为明家带来了什么?”明夜轩越说越是激动,突然有些失控的朝着容离指过去,“你明明知道她是容夫人的女儿,却不将她许给我们明家,而是嫁给了商家的人,你说你还算是我明家的人么?”
他这话虽然如此说,有争容离之嫌,可是他看容离的眼神,却不曾有半分的爱慕。所以这叫容离有些疑惑起来,毕竟以前,明夜轩待自己还算是好的,可是现在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脑子里刚刚镇定下来的老祖宗,当下又被明夜轩的话气得脸色苍白,张着口,却没能骂出来,只是一双失去昔日光彩的老眼,恨恨的盯着明夜轩,似乎恨不得一口将这个大逆不道的侄孙吞下去似的。
有道是当局者迷,容离此刻作为一个旁观者,自然是将这明夜轩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此刻对待老祖宗的态度,只是因为老祖宗对待商家的人比他们明家的还要好罢了,所以他嫉妒。而让容离更是意外的是,他后面的那一句话,什么叫明明知道她是容夫人的女儿······
难道作为容夫人的女婿,就有着天大的好处么?这一点让容离着实想不通。正是她疑惑之际,却见明夜轩突然大步朝着气得脸色发白的老祖宗走过去,粗暴的一把提起她的衣领,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或是自己的长辈而心软,只听他那充满不耐烦的声音问道:“说,当初你到底是许诺了容夫人什么,她竟然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十四?”
容离越听越是糊涂,同样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是期待的看着老祖宗,等着她的回话。
此刻的老祖宗,不同于容离的银色发鬓已经散乱开了,因这突然间被明夜轩提起来,她苍老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瞳目大大的,似乎对于明夜轩的话她也很是意外,然此刻她脸上更多的表情,却是恐慌与害怕。
当然,此刻她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是正常的,可是容离却觉得,她这样的表情,就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因为她一面在拼命的掩饰着此刻自己的慌张。
“我··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容夫人愿意将她的女儿嫁给十四,那是因为缘分,何来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老祖宗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脸去,似乎不敢面对明夜轩的眼神。
不想她这话音才落,明夜轩却听挺着鼻翼冷哼一声,抓住老祖宗的手突然松开,当即将她的话否定,“哼,容夫人本就不喜商家之人,怎还可能将自己的女儿许给商家子弟?”
“你···见过我母亲?”容离听到他的这话,似乎对于容夫人,比自己都还要了解,因此便开口问他。
而一旁的老祖宗,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明夜轩吓到了,所以那脸色此刻已经毫无血色了,整个人像是脱气了般的坐在椅子上。
明夜轩被容离一问,倒也没有半点隐瞒,“自然是见过,当初若非容夫人,只怕眼下也不可能有在下。”
他这话一说,不止是容离,便是老祖宗也顿时精神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你···你何时见过?”
却只听明夜轩回老祖宗道:“你可记得,当年是我失踪一个月。”
“自是记得,你说被人拐了去。”老祖宗怎记不得,这明夜轩可是侄子的长孙,当初又只有他这么个男丁,保贵得很,丢了之后,便是商家,也派了许多人跟着去寻找,只是这寻了许久,都没消息,不想一个多月后,他自己回来,道是被人拐卖到了偏远之地,自己逃回来的。当时大家也只顾着欢喜,自然是没有多想。
“其实我并未走远,不过是在山上玩耍,掉入了山洞中,误打误撞走进了前朝的地下宫殿。”明夜轩说着,有些得意的朝着老祖宗看过去,“这些年里,你费尽心机的寻前朝的地下宫殿,如今却无半点音讯。”
此刻老祖宗倒也没计较明夜轩早就去过了地下宫殿,反而是有些震惊:“你在地下宫殿见过容夫人?”此刻她仔细一想,自己似乎也是那年与容夫人订下的亲事。
“不错,地下多是机关暗道,若非容夫人所救,我只怕已丧命在其中。”他一边说道,一边撩起长袍坐下身来,“我还知道,当初容夫人为何在地下宫中。”
“你··你到底知道什么?”老祖宗突然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问道。
让容离意外的是,拼命找了一辈子前朝宫殿的老祖宗竟然不关心地下宫殿的路,反而因为明夜轩的其他无关紧要的话而紧张起来,这实在让容离不得不怀疑,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还是容夫人的早逝?
明夜轩好像很是喜欢看着老祖宗的紧张模样,面带微笑的打量着她那越来越紧张的表情,口气有些兴奋道:“这些年来,老祖宗一直在享福,只怕早将五公子给忘记了吧。”
听到五公子,老祖宗的脸色突然又一变,跌跌撞撞的朝着明夜轩急步走过去:“你··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容离也十分想要询问这明夜轩,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可是却没半点精神,只得就这么看着这祖孙俩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
相比之下,明夜轩的心情显得十分好,但见他把玩着手中的空茶杯,兴致勃勃的说道:“我竟然不知道,我慈祥的姑奶,竟然也有如此狠毒的一面,为了自己的野心,竟然将商家的同宗子弟杀的片甲不留,最重要的是,竟然一点痕迹都不留。”他说到此处,语气一转,笑道:“可是你却忘记了,五公子与容夫人的关系,而容夫人又是何等聪慧之人,你以为她会不知道。”
明夜轩说的虽然不完善,可是容离却明白了,这就是明夜轩所说,容夫人的初衷是不会将女儿嫁给商家的人,只因这位所谓的五公子,是被老祖宗所害,而且仔细的想起来,商濡轩这一辈,似乎也没有几个在世的,莫非真的犹如明夜轩所言。可是这桩婚事又是容夫人亲自跟老祖宗订下来的,莫不是当初老祖宗用了什么手段,容夫人在允了这桩婚事?
正是容离猜想之际,那明夜轩的目光却突然向她扫视过来,“我一直很好奇,同样是商家血脉,怎能成为夫妻呢?”
容离顿时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起来,甚至是没法去消化明夜轩的话,而是想起这五公子的身份以及五公子跟着容夫人之间的关系。大多时间,容离都想不通,为何容夫人这样的奇女子,却会嫁给莫长卿这样的下人,如今看来,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如若明夜轩的话是真的,那么自己便是那位商家五公子的女儿,那么与商墨羽,岂不就是堂兄妹。
可是这桩婚事既然是容夫人亲自答应的,那么明夜轩的话又不可信。
正当容离内心纠结之时,老祖宗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冷哼一声:“他算我商家人么?不过是外面来的野种罢了,只是老爷心善,又受他诱惑,将他收为义子罢了。”
容离没有在仔细听明夜轩接下来的话,只是稍微的松了口气,自己与商墨羽,好歹不是亲戚,不过这么说来,倒是证实了莫长卿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其实老祖宗这还是头一次知道商儒聿跟容夫人之间的关系,而且同样也终于想清楚,那样倾国倾城的容夫人,怎会下嫁给那样的人家,如今看来,当初不是自己在容夫人那里得了便宜,而是她用这样的方式,在让商濡聿的血脉以这样的方式在回到商家,而且这地位更甚,比当初商濡聿在商家的地位更高。
这一时间,老祖宗的心里就像是吃快生肉一般,叫她万分的恶心,万分的抓狂,可是木已成舟,而且自己现下处境又十分危机,可谓是自身都难保了,更无能把容离从商家赶走。但是她依旧是无法接受容离是商濡聿的女儿,更让她无法接受的还有,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将容夫人的女儿娶到商家来,这件事情总是让她引以为傲,让她觉得容夫人就算是有怎样的惊世才华,最后还不是输给了自己。
可是,现在事实却与她的打算背道而驰,而从一开始,她就被容夫人算计了。她恨告诉她真相的明夜轩,更恨容离,似乎从容离的身上,能看到商濡聿跟容夫人得意的笑容。
而对于她口中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养子商濡聿,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只听明夜轩讥讽的笑道:“说来也真是奇怪,姑奶奶你在商家纵横多年,也算是十二分的风光了,膝下又有三子,可是却没有一个能入老家主的眼,你便是用计谋害死了那些所为的庶出或是养子又怎么样,到了最后,你的三个儿子依旧没有一个能继承家主之位。”
提起自己的三个儿子,老祖宗心里确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三个儿子里头,就是这老二稍微靠谱些,所以当初自己把亲侄女许给了他,可是这老二身体却素来不好,前几天还折了双腿,可谓是与这富贵无缘了。不过还好,这个大儿子虽然除了养一堆的女人之外,就没有什么出息,可是他却生了商家祖先预言里的子孙。
儿子指望不了,便把这毕生的心血都灌注在了孙儿的身上,甚至为了他寻到一个极好的出生,对他更是万千宠爱,如今她算是出头了,十四终于如同预言般的登上了家主之位,而且还是大秦名副其实的主子,所以老祖宗也觉得自己能养出这样的孙儿来,人生算是圆满了。然只要一想到此刻的商家主母是商濡聿的女儿,老祖宗的心突然又揪疼起来,那种叫人无法形容的恨意,犹如长着荆刺的蔓藤般,飞速的在她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窜开爬满,清晰无比的疼痛,以及那刻骨铭心的恨意,紧紧的交织在一起,使得她此刻的脸色无比的难看。
目光一闪,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朝着容离射杀过去,看着此刻病怏怏的容离,清晰的杀意在她的脑中顿时凝聚成,她紧紧的咬着牙根,正欲扬手从头上拔下簪子,却听见明夜轩的声音在她的脑后突然响起来:“姑奶奶你把十四当作你这一生最得意的事情,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其实十四早就知道他母亲的死,你才是幕后主谋,至于长孙亦玉,也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
说来老祖宗也十分的不容易,这儿子不成器,好不容易赶上好时代,有了这么个孙子,可是这孙子有母亲,以后便是有万分的出息,上了家谱的也是他的生母,而自己不过是隔了一代的祖母罢了。所以老祖宗这前思后想的,最后还是决定将商墨羽的母亲除去,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直接的将商墨羽接到身边来教养,为了以防他跟长孙亦玉亲,所以就设计让他知道,害死他母亲的是长孙亦玉。这样,商墨羽身边最亲的便是自己,而待自己百年之后,那家谱之上也会清楚的写到:商明氏教养出商家最杰出的家主······这是多大的荣耀。当然活在人世间的时候自己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在怎样也不过是百年的辉煌罢了,然这上了家谱,那可就是千秋万载,永世流芳的光荣了。
“你··休要胡说,他母亲之死,全权是长孙亦玉那贱人,与我何干?”这已经是老祖宗今天第三次慌张了,而这一慌张,便将想要杀容离的事情给忘记了。
其实对于商墨羽母亲的死,容离也是怀疑过老祖宗的,只是她对商墨羽有着及深的养育之恩,所以容离便从来没有提起过。
明夜轩见老祖宗掩饰,也不继续与她争执,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便是那眼睛里,似乎也流溢着兴奋的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叫人看起来有些心慌,甚至是害怕的感觉。“这些事情,与你说不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但是你以后!”他的话到此处,突然顿住,目光陡然一转,朝着容离瞧了过去:“她死后,在商家谱书里最多只会留下一句话而已。”
容离正是好奇,老祖宗留不留在商家谱书,与自己有何关系?
而作为主角的老祖宗,却是比容离关忧这件事情,冲过去一把扯住明夜轩的袖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想作甚。”明夜轩回头瞧了她一眼,笑得十分温和,只是目光依旧落在容离的身上,声音轻轻的,一字一缓的说道:“只是,你将会被这位主母杀死罢了!呵呵!”一阵欢快得意的笑声之后,他又继续说道:“你说商家发生了这样的丑事,怎会将真实记载的家谱中呢?所以,此事定然一笔带过。”
随着他的这个‘过’字的余音落尾,容离便见原本拉着他衣袖的老祖宗,突然翩然到底,没有多余的声音跟动作,原本还算是老当益壮的老祖宗,却已经像是死鱼般的倒在了地上。而这一刻,容离才感觉到老祖宗的血溅在了在自己的脸上。
在明夜轩的注视之下,红莲慢条斯理的从老祖宗的心脏上拔下匕首,然后塞到容离的手中。
容离一怔,反应过来将被红莲强行塞进手里的匕首扔了,正欲开口,却听红莲跟青莲突然大哭大喊起来:“老祖宗老祖宗···主母,您怎··怎能害老祖宗,她对你·····”
后面的话容离没能在听下去,只是觉得脑子里嗡嗡声越发的大声起来,随即眼前一黑,便无知觉了。
且说这知香从长生阁追到沁园来的时候,却被先前叫青莲吩咐出去的几个小丫头拦住,只道是容离有事在与老祖宗相商。知香不明就里,见这几个小丫头说的也头头是道,又想反正人在里头,所以便也没生出戒心了,只跟着小丫头们在外面候着。
在这廊下,依稀的听见里面传来几个声音,只是混合着这花园里泉水的流水声,也不大清楚。过了许久,那知香也等得担心起来,却突然从里面传来哭喊声,众人仔细一听,心叫不好,尤其是那几个小丫头,也顾不得许多,就先冲了进去。
知香自然也没有敢多呆,当即就跟随进去,不想看到厅里的一幕,就傻眼了。
但见青莲红莲哭得眼泪汪汪的守在老祖宗的身边,而此刻的老祖宗,早就断了气,翡翠绿的锦衣上,有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夫人呢?”知香反应过来,目光在屋中搜寻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容离的身影,着急之下,也顾不得那青莲红莲到底是什么身份,跑过去就拉住她问。
青莲那里哭得正是气都喘不过来,倒是红莲突然站起身来反手扯住知香哭喊道:“我们老祖宗待你家夫人到底是哪里不好,让她如此狠心,竟然··竟然···”说到此处,红莲也哭得凶了起来。
不过她话虽然为说完,但是信息却已经传达的十分清楚了。
听到她的话,知香整个人都傻住了,且不说容离此刻的身子到底是怎样的虚弱,便是她好端端的,也不可能在红莲青莲二人的面前将老祖宗杀了。再者,红莲过去接人的时候,不是说是接容离来看病的么?“你胡说个什么,我们夫人现在身体如此虚弱,怎可能动手伤老祖宗,何况这无冤无仇的,再者你们两人好手好脚的,别说是我们夫人,便是个七尺男儿,你们要拦住也不是什么难事。”她说完,眼角一挑,目光朝着二人审视过去:“莫不是你们二人害的老祖宗,反而冤枉给我家夫人?”若不然以容离此刻的身体,能到哪里去?
想到此处,知香更是担忧起来,莫不是这两个贱人,也将她家夫人害了?知香没敢在想下去,而是与红莲撕扯起来,一面追问道:“我家夫人哪里去了?”
且说老祖宗殁了,按理说是商家的大事情,可是这事情都发生了半住香的事情,消息竟然没有传到外面去,似乎这沁园无形中已经被一道墙给锁住了似的。
长生阁中,商墨羽此刻正待在书房中。确切的说,他今日并未出去,一直都待在这书房里。也不知道怎的,心里竟突然发恼起来,无心在看那些密函,便将抽屉锁上。
从椅子上起身,便直径走到外间,轻轻往墙灯一拉,只听轰隆隆的一声,房顶之上突然打开一扇门,旋即一条折叠的楼梯自动落下来。
踩着楼梯上去,正是长生阁东厢的书房,他才重新落座下来,便听见书房外面有属下来禀报。
白扇推门进来,见商墨羽已经上来了,便禀报道:“老祖宗殁了。”
商墨羽却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与情绪,似乎这不过是一件与之无关的事情罢了。白扇见他不语,也不敢在出声。
隔了好一会儿,但见商墨羽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眼上透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愁意,只听他叹道:“不管她为的什么,可她待我究竟极好!”
原来商墨羽也早就知道了他母亲的死与老祖宗脱不了关系,只是他却又杀不得老祖宗,毕竟她这些年对自己的好,是真实的。当然,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当年那些叔伯的事情,也正是这样,他才发现容离的身份,所以便以此来引诱明夜轩,如今果然如了他的愿,老祖宗死了。
只是商墨羽安排好了一切,然这计划却赶不上变化,结果与他猜想的却是两个极端。而白扇这会儿也才小心翼翼的禀报道:“明夜轩将夫人劫走了,而且他还串通青莲红莲等人,将老祖宗的死嫁祸到夫人的身上。”白扇说到此,偷偷的瞧了一眼商墨羽的神色,趁着他脸色还未变,又急忙说道:“不过属下已经将沁园封锁,消息不会传出去,只是明夜轩带着夫人,属下们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免伤到夫人。”
白扇看不见商墨羽的脸,却在说完话之后,听到茶盅碎响声,便不敢在多言,下意识的退开了两步。
“年纪长了,脑子却是不长,老祖宗死了便是死了,他以为这样,会激怒我,或是扰乱商家?”商墨羽是语调很淡,甚至叫人感觉有些心不在焉,似乎他从一开始,就不曾将容离被劫走一事放在心上。而容离被冤枉杀死老祖宗的事情,他更是没当一回事儿。
听到他的话,白扇这才松了口气,莫非先前茶盅碎裂是个意外。清了清嗓子,方小心问道:“那夫人?”
“他此刻能去的,除了底下宫殿,还能有哪里?”正因为知道明夜轩的居心,所以商墨羽才不担心,而且他也希望,前朝的长生不老药如果真的存在该多好,那样的话,容离的毒不就迎刃而解。
“那属下现在便去大道道观。”白扇闻言,便回道。前朝的地下宫殿入口在大道道观,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最起码商墨羽早在两三个月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同样也知道这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只是这样的传说,顶多也只能是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所以商墨羽不曾将希望放在上面。
可是现在公孙笑那边的信已经来了,东海的神岛绝了他的希望,所以他也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前朝地下宫殿。
商墨羽转过身来,摆了摆手:“不必了,我手上的事情,即日起便都转交到之曰的手中,琴操辅助,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便去东海沧海山请十爷回来。”
闻言,白扇给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主子您要亲自去地下宫殿?”
商墨羽没有回答,却是已经默认了。见此,白扇不禁着急起来:“这···怎能呢!您是一家之主,怎能以身犯险,再说地下宫殿中的险恶,绝非是我等能猜测到的,主子您三思。”
“不必多说。”商墨羽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这么简略的将商家的一切交出去。见着白扇还欲开口,便又道:“若是我与夫人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少爷与小姐便交与十爷照顾。”他的口气,同样不带着任何情绪,就如同平日里聊天一般的随意,完全没有交代后事的气氛。
然与他的寻常态度相比,白扇却已经急得满脸细汗了,不是他不相信十爷的能力,可是主子在不是更好么?只是这还没等他开口劝说商墨羽,便听商墨羽又道:“长老们那里,我已经留了信笺,待他们回来,你直接交给他们便是。”
“可是主子····”白扇这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外面传来双镜的声音:“主子,一切准备好,现在便要启程么?”
见此,白扇更是着急起来,上前去将准备出去的商墨羽拦住,“主子您三思,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那也要为小主子们想想,夫人为了小主子们,受了多少苦头,如今你若是有个万一,以后·····”
“你不曾爱过一个人,所以你不知道,这世间纵是有万千荣华富贵,也比不了那个人在你身边与你粗茶淡饭。”他说着,眉眼间突然浮起一抹温润的笑容,“慕容跟月下,你也瞧见了,他们自来最爱的便是他们阿娘,我一直在想,若不是有容离,也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认我这个父亲。”提起两个孩子,商墨羽总是很无奈,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不过论起来,确实是我负了阿离,若不是我的疏忽,她这些年岂能吃这么多苦,如今她身处险境,我若是不能在与她同甘共苦,那又有什么资格作她丈夫,又有什么脸面让两个孩子将我尊为父亲呢?”
说到此处,商墨羽叹了口气,扫视了这熟悉的书房一眼,三年之前她在这书房中画绣样的情景似乎又浮现在眼前。收回眼神,商墨羽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拂袖离了书房。
时间过去了便不在回来,那些时光同样再也追不回来,现在能做的便是陪她度完这余生。
荒废三四年的大道道观,又经过大火侵噬,如今正是残垣断壁,褪了色的幔帐间,已然被枯藤枝桠所穿透,处处都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荒凉。
容离只觉得一股股的凉风从头顶拂过,睁开眼睛便瞧见此处的荒凉,却发现这里正是当年烧毁了的大道道观,而这道观后面的山林,正是那片会移动的森林。“你想去地下宫殿?”
明夜轩扛着容离,踩踏着那残垣断壁,直接便往后面的山林飞越而去,听到容离的问话,冷笑一声:“不止是我,你也要一起去。”
容离对这地下宫殿可没有兴趣,但凡是有关此类的,尤其说里面有什么宝藏,最后寻宝的哪个得善终了。何况这明夜轩想要寻的是什么长生不老药,这更是不靠谱。因此自然是不能去,只是现在她身上的毒还未解去,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的,哪里有什么余力挣脱。只是有些好奇,他找什么药便找就是了,干嘛带上自己,不禁道:“里面若是真的有什么长生不老药,若是寻到了,你不怕我夺去了么?”
不想听到她的这话,那明夜轩得意一笑:“你以为你身上的这毒是白下的么?”
“既然我无用,你何必将我带下去,反而多了一个累赘。”容离不由得蹙起眉头。
听到这话,明夜轩哈哈一笑,“地下的宫殿中机关甚多,知道路的不过是容夫人罢了,她是你母亲,定然将这地图传给了你,只是我这般与你要,你自是不给,如此便将你带下来,量你也不敢不拿出来。”
地下宫殿容离也是早几年才听说的,至于这地图,更是不曾听说过,可是看明夜轩这副模样,只怕是她说破了喉咙,他也不信自己吧!想到此处,容离不觉感叹起来,莫非自己的这命,怕是今年都撑不过就要死在这地下宫殿中了。
那明夜轩见容离不语,便以为她真的知道地下宫殿的地图。
转眼间,便到了那树林,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启动机关的,但见那山林之中,竟然开启出一道山梯,直下那山体之中。
容离这一路也吹了不少凉风,如今只觉得这越是往下走,身子便越发的凉的难受,又开始昏昏沉沉的,便昏睡了过去。
待这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处绣房之中,若非是那窗外的暗色,以及这屋中湿重的气息,容离差点就要误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上面。
掀起被子扶着床栏下来,这才仔细的打量着这处绣房,屋中大小用具,一一俱全不说,还尽是那精中之品,只是这里到底是地下,空气虽是流动,却实在潮湿,又经了百年,到底是有些腐旧了,处处都透着腐烂的味道。
容离走到窗前,推开窗轩,外面正是花园,只是这花园之中,却早已不见那花草树木,独留下一处假山流水,空旷寂静的院中,使得这流水声越发的响亮。
这里的东西虽然是陈旧,可是到底太凉,容离也顾不得许多,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推开房门正欲离开,却听见前面的巷道里传来脚步声。
此处只有她与明夜轩,只怕是那明夜轩回来了。也正是这一会儿,容离才发现自己竟然精神了不少,莫不是那明夜轩为了自己能帮他找地图,所以将毒解了?
正是猜想之际,却听那脚步声突然加快起来,眨眼间竟然已经有一个人影闪到了面前来。不及容离退回房间,那人却突然跪到她的面前唤道:“请小姐与属下快离开此地。”
容离这也才看清楚,这人竟然不是明夜轩,一身暗色的黑衣,便是面上也蒙着面巾,唯留下一双眼睛,只是听到他自称为属下,便以为是商墨羽派来的人,可是他却又唤自己为小姐,不禁诧异起来,“你是何人?”
这人也不罗嗦,见容离问起,便回道:“属下乃是地下宫守卫者,祖辈相传,多年前受小公主之命,守住这宫门,如今宫门路口已经被人发现,此地不宜多带,请小姐与我速速离开。”
“我为何信你?”纵然是要离开这里,却也不能糊里糊涂的进另外一个狼窝,何况这人容离也不曾见过,他信口说来的这些话,更是不可信。
那黑衣人见容离不信,反而着急起来,却又不能用强,当即只能说道:“小姐还是先与我到上面,属下虽用机关困住了那明家公子,只是却也拖延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