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暗绿树叶‘唰唰’晃动,一红一白独立屋檐,皎白的月光倾洒在二人身上,飘渺的增添几分仙人之气。
“你活腻了,欺骗老娘的感情?”美好的气氛,被南宫浅妆一声怒吼,破灭殆尽。
亏她还到处打听下落,估摸着他躲着一边偷笑,那日她说的以身相许,他是不是在心里嗤之以鼻,前一秒矫情的休他,后面秒腆着脸倒贴,还有比她更丢脸的人么?
百里玉眸光深邃,如一波碧浪掀起波澜,艳红如玫瑰的唇瓣抿成一线,寡淡不语。
南宫浅妆被他的态度激怒,沁凉舒爽的清风吹不平她的怒火,反而越吹越大。鼓着眼珠子剜他一眼,指着七彩舍利说道:“平时嘴巴利索,现在哑巴了?是不是看见老娘拜倒在你的美色下,心里很得意?暗骂我有眼不识泰山,错漏你的美好,待发现你天人之姿眼巴巴的倒贴,你不屑,为了报复你受的屈辱,所以把我骗的团团转?”南宫浅妆气极,一口气不间断的一通吼出来,看着百里玉一愣一愣的模样,心里稍稍好受些。
百里玉把手缩在袖子里,拨弄几下,见她脸色稍缓,淡雅转身,微弯着腰拾起七彩舍利子,宽大的袖摆遮掩,随后,调转方向,隐在暗处,摊平在掌心。
“假的。”百里玉幽幽的说道,语气似叹又好似无奈。
南宫浅妆喉间一梗,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卡在喉咙,一口闷气憋在胸口难受,此时,她顾不了那么多,看着他掌心的七彩舍利子,她恨不得拿根针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
白皙如玉的手掌五颜六色,七彩舍利子其他地方的色料大约磨掉,露出白色,其他地方花花绿绿。
南宫浅妆心里有些尴尬,话已经说出去,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拉下面子道歉,想到他嘲笑的嘴脸,有点拉不下脸,凶巴巴的戳着他的胸口说道:“你没事偷着个假的放身上干什么?”
“那日御书房失窃,冷雾给我传了口信,尽快赶去,在半路遇劫,已经来不及,所以制造假的打算放到原处,未曾料到刚回府换洗,皇上召进宫,你紧接着下狱,心中挂念你的安慰,便一直留在身上。”百里玉清雅的解释。
这样一说,南宫浅妆觉得她就是一恶人,打压贫农的恶势力地主,看着他眼底的幽怨,竟有种负罪感。
难道她就是欠虐的体质?好不容易翻身一次,被他的小眼神盯得心尖儿打颤,觉得她这辈子会被他打压的没有翻身的机会,想到此,登时欲哭无泪,一颗玻璃心碎了一地,反复碾压成碎渣子,最后化为粉末,大风吹来,混淆到尘埃里。
“其实,之前…我有说什么么?”南宫浅妆清澈的大眼湿漉漉的注视着百里玉,触及到他诡谲的眼神,心虚的撇开视线,到处乱瞟,触及到他干净的袖口,凤眼微眯,折射出危险的光芒。“百里玉!”嗓音阴森,听在耳中直发毛:“你拿在手心,色料恨不得全掉你手上,放在袖口,它倒乖觉?”
越想越觉得不对,掉出来时,它明显闪烁着琉璃光芒,一眨眼功夫,到他手上就变成调色板了?
“你瞧。”百里玉不做解释,撩起柔软滑腻的袖摆,里面也是花花绿绿一片,南宫浅妆哑口无言,不可置信的用手摩擦,手指也沾染少许,在月光下,闪烁点点荧光。
“奇了,你怎么会有染料?”南宫浅妆眼底闪过奇异的光,古代的染料太差,全都是布庄染布的色料,气味刺鼻,而百里玉这些,手感细腻,在光感下会出现彩虹光,附带着清新淡雅的香味。
百里玉见她转移视线,轻松口气,幸而她不知七彩舍利子背光失彩,与普通珠子无异。“还记得七彩琉璃花么?用它的花蕊碾碎涂染在上面,便可。”
南宫浅妆颔首,拨弄着七彩舍利,选择相信他。
“天牢…那老人有说些什么?”百里玉掌心骤然收紧,眼底一抹忧愁闪过。
“他说我活不过十八岁,是在解开禁制的情况下,如若不然,我只能活到十五。”南宫浅妆不想对他隐瞒,他问,她答。
离她十五,大约还有半年,来这几个月,阴谋诡计不断,活得很累,真当要殒命时,莫名的有些不舍。
“唉,水鹤那个骗子,不是说要娶我么?现在魂影都没看见一个,若我是他的妃子,南诏王会替我解开禁制吧?再不济,余生和个美人度过,也值了。”南宫浅妆小声的嘀咕,老人给了她一块令牌,心里总是难安,多个宣王多个保障。
百里玉眼一沉,她还想着那个男人?
“后悔了?当初可是你施计把他连夜赶回南诏国。”百里玉眉梢染笑,嘴角微弯成勾,泛着冷意。“宣王喜爱美色,天下皆知,你后悔还可以追过去,他会勉强收你填房。”
“不用,他太风骚了。”南宫浅妆果断拒绝,不知百里玉的心思,误打误撞合了百里玉的心意。
百里玉心情愉悦,望着沐浴在月光下,红衣妖娆的女子,凤眼亮如星火,丰满殷红的唇撅起,煞是迷人,百里玉心神一动,倾身,薄唇覆上娇艳欲滴的唇瓣,柔软香甜的触觉,让他情难自控的伸舌撬开南宫浅妆的贝齿,试探的勾着她的舌头,见她没有抗拒,小心翼翼的轻允,舌头嬉戏交缠,撩动对方心弦。
越到最后欲罢不能,伸手捧着她的后脑勺,加深火热缠绵的吻,直到两人不能呼吸,百里玉才不舍的放开。
看着被他亲吻过,泛着水光莹润的唇瓣,眸色一暗,微微别开头。
南宫浅妆抱怨着,忽而眼前一黑,薄凉的唇印上她的,心里惊讶,根本来不及反应,待她慢慢回神,在百里玉青涩的挑逗下,心里升起陌生的异样,忘记了挣扎,直到…她觉得肺里憋闷的要爆炸,才发现自己忘了呼吸,正要推开轻薄她的男人,对方先一步放开。
一得到清新空气,南宫浅妆微喘着大口呼吸,慢慢恢复过来,看着百里玉诡谲如海的眸子,跳跃着火焰,适才反应他们刚才…接吻了!
“你没发现我嘴里有异味?”南宫浅妆木着脸,冷冷的问道。
百里玉心一沉,看着她凤眼氤氲着水雾,朦朦胧胧,媚眼极为勾魂动魄,白皙的脸上难得的染着女子的娇羞,不禁眸子深邃幽暗,喉结滚动。
“天牢阴暗,腐臭味熏鼻,我查找入口,无意间看到一锭金灿灿的金子,一时忘了在哪里捡的,兴奋的当即放到嘴里验真伪,放在怀里的时候,突然发现,我是在一具腐烂的尸体上捡的,上面爬满了蛆虫。”南宫浅妆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继续道:“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被你一吻,湿濡滑腻的触觉,让我想到尸体上蠕动的蛆虫,怀里揣着的金子,感觉会咬人。”
说着,南宫浅妆脸色煞白的掏出一锭金子扔了,蹲在地上干呕了一声。
百里玉回想吻她时的腥臭味,憋红的脸一变,仿佛听到催吐交响曲,胃里的波涛汹涌,再也忍不住,铁青着脸吐了一地。
南宫浅妆得意的扬长而去,叫你丫的占老娘便宜,恶心不死你!
……
南宫浅妆偶然间得知百里玉胃口不大好,有严重的洁癖,这一回合终于扬眉吐气一番,在百里玉撕心裂肺的干呕中酣然入睡。
半梦半醒间,门扉拍得震天响,南宫浅妆睡眼惺忪的起床,披上外衣开门。
“主母,主子呕了一晚,黄水也吐的干净,汤药净身了一整晚,一直趴在木桶干呕,不肯起身,您看…”莫问一脸焦急,主子一回来就端着盆子呕吐,身子都搓蜕皮了,在呕下去,估计都要吐血了。
南宫浅妆一怔,没想到这么严重,也有些担心,赤着脚跑到隔壁房间,想也不想的冲到屏风后,香艳的一幕,刺激得她差点崩鼻血。
百里玉搭在浴桶上,美玉无瑕的背暴露在外,南宫浅妆一览无遗,身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滴滴滚落水里,晃着一圈水晕,如柔软无骨的手心一般抚摸着那细腻泛红的的肌肤,南宫浅妆抿了抿唇,视线上移,如墨的发丝倾泻半掩面,恰好挡住她看到正面。
心神一动,鬼使神差的挪步上前,几乎要虚脱的某人听到动静,伸手摸索着面具,警告道:“你别过来,否则,你吃了蛆虫,我也会要了你!”
南宫浅妆被他隐含厉色的话拉回神,看到自己要做什么,羞赧的止步,转身,别开头。“那个…我担心你昏倒了。”
百里玉没有听到脚步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一阵失落。
“无碍,你出去等着。”
南宫浅妆稍稍迟疑,转身出去,吩咐莫问去守着百里玉,坐在外面等着。
“怎么这么虚?”南宫浅妆心底微微揪痛,看着百里玉单薄的身子穿着宽大的底衣,在莫问的搀扶下,更显弱不禁风,没想到自己小小的恶作剧,竟让他吃了苦,一时同情心泛滥,自责的说道:“对不起,当时开玩笑的。”
百里玉目不斜视的躺在床上,沉默不语。
“下不为例,你这次就原谅我吧?”南宫浅妆听着他沙哑的咳嗽,气息弱了几分,本就白皙的脸庞几乎透明,挠头说道:“你肯原谅我,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豪言一出,悔恨万千,南宫浅妆被压榨的忆起当初豪迈,想自抽嘴巴。
不知道她第几千次咒骂百里玉,当初他吐到虚弱是真,但没虚弱到她所见的那地步,都是百里玉黑心的为了引起她同情装的。
“浅浅,茶水太热。”百里玉慵懒散漫的嗓音,幽幽传来。
南宫浅妆捶着酸痛的手,终于知道‘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那次恶整百里玉,她被奴役了三天,快当成狗使唤。
伺候吃喝穿,还要苦逼的陪睡,晚上容忍他的爪子到处乱吃豆腐,还不得有怨言,第一次她怒骂,百里玉悠悠的来句:“吐得太虚,手控制不住抖动。其实,也没什么,你不愿意就去隔壁,我顶多一个人睡做恶梦,吐几口血罢了!”
南宫浅妆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捶胸顿足,呕出一口血来。
默默的斟茶,吹冷,送到百里玉手上。
百里玉浅笑着接过,浅啜一口,推开,“太淡了,我想吃燕窝。”
南宫浅妆握拳,我忍!
“算了,熬碗鱼汤,火候小,熬出乳白色。”
南宫浅妆牙齿磨得‘咯咯’响,极为瘆人。
“等等,我饿了,鱼汤太久,还是燕窝。”
“老娘不伺候了,你爱吃不吃!”南宫浅妆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百里玉放下书卷,迷惘的看着南宫浅妆,狭长的眼有些委屈:“我想补补元气,你过门好些日子,都没有回门,我这一病给耽搁了!”语气有着自责。
南宫浅妆的硬气,被他自责的话击溃的荡然无存,归根究底是她的错,害他亏损了身子,还耽误他上朝处理公务。
百里玉见她这摸样,良心发现,拍了拍床沿,“坐这来,肚子饿了么?”
突如其来的温柔耳语,南宫浅妆有些不适应,防备的看着他,确定没有坏心眼,一屁股坐过去。
百里玉勾起她微乱的长发,手指卷动,一顿,手指一转,辫成细小的发辫,混迹在散发间,似乎上瘾了,接连辫了几条。
“行了,玩你自己的。”南宫浅妆拍开百里玉的手,垂眼睨着胸前的发辫,虽被散发覆盖,依旧一眼便能寻到。忆起他专注的模样,仿佛那一刻,眼中只有她,脸颊微微发热,问道:“今日宫中有什么事么?我听到敲钟声。”那晚那么大的动静,朝中大臣大概都惊动了,但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么?
“左相一脉尽除。”百里玉眸眼深深,让人揣测不了他的心思。
“楚慕瑾把玉玺偷盗的罪名,扣在左相一脉?”南宫浅妆一点即通,想到楚慕瑾叹了口气,他那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简直就是没品的渣男,如今,倒像是脱胎换骨,有向好人发展的趋势。
“嗯,先皇今早驾崩,庄妃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儿继位,楚慕瑾为摄政王。”百里玉眼眸破碎出浓郁的墨色,纤尘不染的白衣,仿若裹着一层黑色。
嘴角挂着冷笑,楚慕瑾果真铁血,认清了自己的心,手段雷霆,怕楚南擎下旨铲除浅浅,便把还能拖上些时日的楚南擎杀掉,背上弑父的罪名。
浅浅若得知,怕是对楚慕瑾态度再恶劣,再不喜,也心怀内疚,对他印象改观,而自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这一步,走的真妙!
“楚梦璃呢?”她费尽心思爬上楚南擎的床,为的是不和亲漠北,如今,这颗乘凉的大树倒了,她下一步,怎么走?勾引楚慕瑾?
“先帝驾崩前,楚慕瑾把楚梦璃送往和亲。”心思缜密,排除一切对浅浅有威胁的人。
“狗皇帝不会是因为她的女人远嫁,被气死的?”迟不死晚不死,楚梦璃一走,后脚跟着挂了,真是情深。
百里玉看着南宫浅妆眼里浓烈的讽刺,嘴角微涩,那一切都是楚慕瑾安排,若先帝驾崩,楚梦璃便要停留在宫中。
百里玉但笑不语,随口提道:“明日回门。”
“为什么回门?我都休了你了。”南宫浅妆快速的反驳。
“我没有同意。”百里玉半垂眼睫,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像刷子一般杂而不乱。
“你见过休妻的,妻子不愿就不休么?”南宫浅妆嘲弄的说道,凭什么男人不要女人丢弃便是,女人不要男人,还要经过允许?
“你不会不知道楚慕瑾对你的心思,他如今碍于你嫁作人妇,倘若知道我们和离,他会对你放手?他的身份也不同往日,你能抗拒?”百里玉挑眉,浅啜着茶水等南宫浅妆的反应。
南宫浅妆恼怒,被这男人吃的死死的,她怕什么都一清二楚。“记住,不是和离,你是弃夫!”
百里玉执起南宫浅妆藕白柔荑,笑意深深。“是,妻主!”一举一动间有一股淡淡的温馨宁静的气氛在两人间弥漫,好似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