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阁内,二楼的雅间,一名蓝衣男子提着一坛酒水,仰头灌了下去,透明如水的酒顺着嘴角滑落,湿了整个胸口衣襟。
胡乱的用衣袖擦拭下巴,玉冠束扎的发凌乱,仿似无骨的躺在了美人榻上,一双细长蕴藏光芒的眸子,蓄满了伤痛、忧伤。
此刻,毫无焦距的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仕女图,嘴角微微露出轻嘲,下意识摸着腰间,修长的指尖触碰到滑腻的锦缎华袍上,微微一顿,垂目望着空无一物的腰间,低低的笑出声,整个人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颓然的大口喝着闷酒。
多久了,还是忘不掉婚礼上那一幕幕绝情的画面,心口被揪着一样的痛,空空落落,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痛苦的闭上眼,他不是不爱她,而是…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想要从此脱离部落,可能么?
那一群自私自利的人,不会放弃他,甚至会为了绝了他的念想杀了三娘…
只要她活着,伤心算得了什么?
没有能力斗得过他们,挣扎不脱他们的手心,唯一能做的便是放手,让她幸福…水冥赫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子,想必会善待她?
“嘭——”紧闭的门扉被撞开,黑色的身影光速的闪进来,关上门,抵在门口。“该死的,陌亭裳,快把这个疯婆子带走,爷懒得和她折腾!”
水冥赫喘着粗气,差点想要爆粗口,该死的臭女人,不是爱这男人爱的要死,怎么转眼间,就像狗皮膏药粘在身上,撕都撕不掉。
陌亭裳微微一怔,刚刚准备开口,却看到门扉被大力一撞,水冥赫差点被撞开,随即又抵住,‘砰砰砰’几声,门扉终于撞开,水冥赫被脱掉的门扉砸在身上,有些狼狈的躲开。
“哼,这样我就抓不到你了?”曲三娘面纱掩面,灵动的水眸带着怒火看向拍着衣袍抖灰屑的水冥赫,抬起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我们已经成婚一月,为何不愿碰我?跑到青楼去玩那些胭脂俗粉,是嫌弃我很丑么?”
水冥赫揉着屁股,脸上一红,尴尬的看向借酒浇愁的陌亭裳,讪笑几声:“我们不是没有拜堂嘛。”
“少废话,你用花轿迎接我入了府门,我们便是夫妻,今日就算绑,也要将你绑到房里去洞房。”曲三娘美眸怒视,随即听到水冥赫一声轻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一袭蓝衣,颓废的男人,一脸的憔悴,下巴长出了些许的青渣。
水冥赫见曲三娘怔怔的望着陌亭裳出神,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甩掉这狗尾巴了,转身一溜烟的朝门口而去。
“水冥赫,你想去哪儿呀?”曲三娘淡淡的错开陌亭裳的视线,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望着一只脚踏出门口,僵挺在门口的男人。
水冥赫表情一僵,爷都带你找情郎了,放过爷吧!
“你饶过我吧,我好心把你送到情郎这儿,你就不要缠着我要洞房。”水冥赫哭丧着脸,抱着脑袋几乎要暴走,都追了一个来月了,还不得劲啊?
曲三娘蹙紧眉头,看着陌亭裳,又看看水卿衣,眸子里有着迷惘。“谁?他么?是谁?”素手指着陌亭裳,眼底的陌生刺得陌亭裳心口被剜肉一般的痛。
水冥赫呆愣在门口,这个情况有些意外,以至于没有立即回过神来,被曲三娘点住了穴道。
“你阴我?”良久,水冥赫咬牙切齿道。
曲三娘清浅一笑,指着陌亭裳说道:“我确实不认识他,你别以为把我送给他,你就轻松了,即使我是你的妻,此生便是你的人。”
水冥赫长大了嘴,一双桃花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谁能告诉他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真的不认识他?”水冥赫狐疑的问道,婚礼上的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曲三娘对陌亭裳的感情做不得假,为何决裂后,转眼就能把他忘记?当真有这般的无情?
“不认识。”
曲三娘的三个字如千金重的锤子,砸落在陌亭裳的胸口,血肉模糊,痛得他难以呼吸。
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深深的看了眼曲三娘,她眼底的陌生是假装不来,看来真的忘记了他。
这要也好,不正是他需要的结果么?
水冥赫被打击得不轻,他心里有着喜爱的人,不可能会接纳这个女人。
“得了,我直说了吧,追来追去我都累了。”水冥赫微微眨眼,看着曲三娘,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有喜爱的人,和你有着相似的容颜,你能接受么?”
曲三娘愣愣的看着水冥赫,有些难以消化他的话,强笑道:“你说什么?”
水冥赫指着陌亭裳,近乎无情的说道:“你脸上的伤口是因为他喜欢一个和你长相相似的人,你便把脸给划破了,如今,你对他死心了,便想缠上我,可惜我喜欢的人和也是和你长的相似,难不成你还要毁一次不成?我不知道你是装疯卖傻还是怎样,我要告诉你的是爷不喜欢你,不想和你过下半辈子,真当爷是收垃圾的,你被人抛弃,就赖上爷?”
话落,屋子里的人脸色大变,曲三娘脸色惨白,下意识的收紧拳头,胸口一阵撕裂的痛,憋得她几乎要窒息,努力的去回想水冥赫的话,脑子里却丝毫搜索不出与他话里有关的画面,如无数的钢针扎刺着脑袋,双手捂着脑袋,痛得要炸裂。
“啊——”曲三娘脑袋里出现一抹抹甜蜜而模糊的画面,仿似黑白电视里没有彩色的身影,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清长相,可她试图看清楚,却毫无用处,反而是脑袋痛得昏厥过去。
“三娘——”陌亭裳扔开酒坛,步伐踉跄的走过来,伸手想要抱着曲三娘,可在一指距离处停顿,僵硬的收回手,布满血丝的眸子看着水冥赫。“不管如何,她都是你的妻…”
“滚,她是你的女人,爷不屑染指别人的女人,好好照顾她,最好捆在裤腰带上,别来烦爷!”说罢,水冥赫不再停留,转身利落的离开。
隔壁雅间的灰衣男子,冷哼一声,用手指糊住戳开的窗纸,思索了一番,紧随着水冥赫离开。
雅间内,只剩下昏厥的曲三娘与一脸痛楚的陌亭裳。
因着长年习武握剑,手掌上有着厚厚的茧子,轻轻的抚摸着曲三娘的额头,兴许是手指上粗砺的触感,使曲三娘不舒服,睡梦中微微蹙眉。
伸手揭开她的面纱,看着上面淡粉色,依旧狰狞的伤疤,紧紧的攥住手心,唇色微微发白。
“三娘,难道我错了么?”伤了心,毁了脸,那个男人也看不到你的美好,好好的珍惜你,这一切都是错误的么?
不,他只是暂时看不到你的好,你忘记了我,是最好的选择,坚持下去,终有一日,他会喜爱你。
轻轻的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抱着她放置在美人榻上,便飞身离开。
——
皇宫
南宫娣趴在阔榻上,享受着君墨幽给她按摩松筋骨,不时的从殷红的嘴溢出舒服的呻吟声。
君墨幽身子紧绷,看着坐在一旁描红的孩子,生生忍下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冲动。
“腰椎那里稍稍用点力。”南宫娣手指反过来指着腰椎,坐了三年的轮椅,腰椎骨不大好,轻易的酸痛。
“力度可好?”君墨幽手指弯曲,用指骨揉着腰椎处,这样更能使力。
“嗯…啊…好舒服…”南宫娣睡意袭来,阖着眼,轻哼。
南宫熙执笔的手一顿,翻了翻白眼,有些受不了这二人。
“爹爹,熙儿去长卿宫描绘,好不好?”南宫熙长而浓密的眼睫微微半垂,看着不知收敛,勾得爹爹发情的娘亲,嘟着嘴,看向一边。
“好。”
“不好。”
两人同时开口,话语却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