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两个人对望了一瞬,周习坤用手指贴了贴嘴唇,然后转头向门外,扬声道:“我在。”
“那我进来了啊。”苏时瑛推门进屋,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她拉了电灯开关,满脸笑意地去看周习坤,却意外的看到了白闻生。她的眉眼惊讶着道:“……咦,妹夫,你怎么也在?”
“我…。”白闻生无言以对地垂下眼皮。
“我和妹夫在说男人的事。”周习坤冲着苏时瑛神秘一笑,搂了她的背进屋,手指却在白闻生的身上点了点。
白闻生会了意,低着头,快步溜出了门去。
苏时瑛看他走了,这才面向周习坤说:“新郎官的不在洞房,怎么跑这来了?我爹还特地交代了呢。”
周习坤捉着苏时瑛的手揉了揉:“新郎官怯场,男人在这个时候也会害怕。”
“哦?我们结婚的时候,你也害怕?”苏时瑛半信半疑地问。
“怕!怕你把我从床上踢下来。”周习坤说得跟真的似的,三两敷衍,就把苏时瑛挽出了客房。还好床上早被他整理了过,看不出异样。
苏时瑛重归丈夫的怀抱,有些感慨,贴着丈夫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父亲苏成泰想抱孙子的心思。周习坤一直听到最后,直到她睡着。
第二天,苏成泰果然是睡到了中午才起来。白闻生和苏时婷一起给他敬了茶。
白闻生眼下一圈黑晕,脸色更白了还泛了青,好像几天几夜都没睡过觉似的。一整个夜晚,他都在逼着自己忘记和周习坤那档子荒唐的事,可是总是有零星半点的画面涌入脑海。虽然只是一个个片段,可一旦占据就不肯移位了。然后全身就像针扎了,发麻发疼,血液像是飓风下的海水,不断掀起波涛,在他身体里涌动。一晚上自己和自己打着架,他快累死了。
等到了早上,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下人们发现他坐在地上,小姐睡在床上。他们不敢多言,因为今天一早已经有人塞钱堵住了他们的嘴。什么都当做看不见,听不见。
白闻生半垂头,目光永远不移不偏,只盯着一个方向,走到楼梯口时,差点一晃神要从楼上摔下来。一双手臂有力地架住扶稳了他。他一抬头刚好撞到周习坤的目光。
“你没事吧?”周习坤站稳不动,鼻尖有白闻生的味道飘过来。
白闻生缩紧自己的胳膊,脑仁发木,一言不发,快速地下了楼。
苏时征冷眼旁观了这一切,心里一阵冷笑,目光在白闻生和周习坤的身上移来移去。他太惊奇了,太想不明白了。想起昨晚的一幕,又看着这两人两人俨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忍不住要讥笑出声,一个个都是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特别是那个白闻生,平常一副清冷高贵,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原来到了床上也是这么骚的。
他边想着边咽了口水。用审视评分般的目光,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白闻生,可看来看去他也没看出白闻生哪里好了,目无表情像条死鱼,自己大姐夫怎么就看上他了。他看着白闻生和周习坤带着自己两个姐姐坐在一块,俨然他们是一家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本来觉得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大姐夫,现在居然和白闻生结成了一个营。想到这他就把手中盘子里的苹果,用叉子戳成了稀巴烂。
吃完了饭,苏成泰把白闻生叫去了小书房。
这间小书房,平常只有苏老爷一个能进去,就连打扫也是由他自己亲自动手。书房里拉了厚重的深红色窗帘,只有一线光从天光的窗户泄露进房,照着扑散荡开的灰尘,静谧地飘散的空气里。紫檀木书桌,紫檀木书架都是陈旧的物件,沉稳安静地巍巍站立在房内,幽幽散发着陈古的气息。
“闻生啊,委屈你了。”苏成泰坐在檀木椅上,像是一尊入定的老佛,开口第一句就是如此说。
“爸…,怎么这么说?”白闻生瞳孔放大,盯着地板面,惶恐道。要说委屈是真的委屈,可是对于苏家予白家的恩情,这委屈真轮不到自己来感,来说的。那时候白家树倒猢狲散,从前的朋友纷纷避之不及,更有甚者白老爷尚未入土为安,就上门追债。未有苏老爷肯出手相助,还清了那么大笔债务。用他一辈子来还也是还不起。可自己的心还全然不在苏家,又是想逃婚,昨晚还…
苏成泰抬起头看站在那缕光下的白闻生,他的身上像是盈了一层光圈朦朦胧胧,表情安静温润,让他看得几乎恍惚了一瞬,半天才开口道:“你…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又是白家的独子,要你入赘娶阿婷,是委屈,可惜了你。”
“别这么说,我…。”苏成泰的话是刺痛了白闻生,他手无措地交叠攥在一起。
“可是,你到了我家,我是真的把你当我亲生儿子看待,以后苏家是你的。”苏成泰恳切地说。
白闻生“噗通”跪到地上,身体像是被磕散了,无一处不在疼,耳畔也是嗡嗡作响,心里满是愧疚,苏成泰对他越好,他越是难受:“爸,我,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你当得起,只有你当得起。”苏成泰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双手搀扶白闻生。“好孩子,你起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白闻生用僵疼的膝盖缓慢撑起身体,昨晚留下隐秘的疼痛,又撕扯了一下他的神经。他抬起头看着苏成泰在书架上取下一个笑木头匣子。打开以后里面放着一个红布包。红布又展开里面露出几张发黄的照片。
苏成泰用哆嗦的手拿起一张,送到白闻生眼前。